江水滔滔,江面上行着一艘楼船。虽然这楼船规模不大,只有两层,却也极为罕见了。

徐一真、张长贵在上层船舱中,相对饮茶。一旁,秀儿正看书,封面上写着“黄帝内经”。六爷则擦拭着一柄剑。

下层船舱连通着甲板,放着行李、马车。

这船虽然大,但仍然是民船的规模,放了马车之后,就住不下人了。“真没想到,小小的村子里竟也藏龙卧虎,有这么一艘大船。”张长贵赞叹一声,画风一转:“快到北岸了,咱们该商量一下,如何防治瘟疫了。”

“如何防治瘟疫?”徐一真听得一愣:“不是都做了么?先是我以针法来控制症状,而后你开方治病。”

“这是面对个人时候,如此治疗自然没错。”张长贵解释:“但制瘟抗疫可不是给个人治病,须得好好规划,也不然事倍功半。”

徐一真仍不懂:“这些,于府尹说过,于皇上奏对的时候也说过么?一、二、三、四条条分明,顺着做就成了啊。”

“你说的是封锁隔离、大锅熬药、重病分治、广撒石灰四策?”张长贵笑说:“自然,这样做定然能够止住疫病。

“正好,虽然只是一村之地,此次也算治过瘟疫了。你不妨回忆一二,你这四策,有几策是真做了的?”

“瞧你说的。”徐一真笑说:“这四策不都做了么?

“刚进村的时候就已经商定,须得让衙役封锁村庄周围,不让村民随意离去。这三天来,更是大锅熬小青龙汤,重病则在棚里单独治疗,更是嘱咐他们要家家户户喷洒石灰。

“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长贵摇头:“这几天,你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棚里治病,村里的防疫,知道却并不清楚详细,一切都是应天府的李中和负责。

“你如何确定。他们就真按之前安排的做了?”他转而问秀儿和六爷:“两位跟着运送病人,或者传递药材,与我俩与他们之间的沟通,知道的肯定比我俩详细。

“不知感觉如何?”

秀儿知道,张长贵这一问,问的不是她,而是身边的王六,所以只是笑笑,笼统地说了一句:“我感觉跟师父安排的有些出入呢?是吧王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俩关系显然更好了。

众人目光都看向六爷。

六爷闻言,停了手中动作,想了一会儿:“先是,他们并没有在村里喷洒石灰。而后,也并没有人封锁村庄。第三,若非有保生堂的人在旁边帮衬指点,这帮衙役药都能熬坏。

“至于说重病隔离,如果在棚子里看病也算的话。”

徐一真一阵惊愕,而后便是心中升起一股怒火:“这个李中和,说得倒是好听,做起事来这么不尽心尽力!”

“倒说不上不尽心尽力,只因他是官,真正做事的是吏,为的是民,罢了。”张长贵说。

徐一真没听懂,只觉得高深莫测。

你让他说江湖的道道,他还知道一二。但官场,他可是两眼一抹黑了。

“与一县而言,知县、县丞都是外来的官,其他如主簿、典史虽有官身,本质上却是吏。衙役,则更是吏了。

“官是外来的。吏却是本地的。因此要做事,须得看吏,而不是官。”

徐一真问:“这么说,我去应天府找府尹,是错的?”

“倒也不算错。”张长贵说:“做成事,自然要吏。但若无官的应允与背书,吏总是想做事也不敢做事。

“所以,你该找了官之后,再去找吏。上下通畅,才能事半功倍。”

徐一真恍然:“我在见了府尹之后,该去见府中吏才是?”

“又错了。”张长贵说:“这便是那第三点,为的是民。你我治疫是为民。何为民?无论在何处,无论什么行当,只要在我大明地界,便是民。

“但,这是我们认为的,那些官吏可不是这样认为。”

徐一真听得认真。这些知识在对于久在官场的看来只是基础,但对他来说却是崭新的。

而他更知道,张长贵并非无缘无故的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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