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渔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看向下方,朝着许如流眨了眨眼,举起手来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然后换上一副羞恼的表情,扭头对赵老汉皱起黛眉。
“二爷爷!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外面灰雪下那么大,你出门也不打伞,我和许如流正讨论今晚的雪呢!真担心这么大的灰雪,会把你这老身子骨给灼伤。”
“你倒好,一回来就拿我打趣。”赵渔刁蛮地鼓起嘴,“哼,渔儿不想理二爷爷了!”
赵老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陪着笑,“渔儿,哈哈,渔儿别生气呀,今晚东赵那边有人生了急病,爷爷出门出得慌乱,就忘记打伞了。
“知道你记挂二爷这把老骨头,好孙女儿,二爷错了,二爷该罚,好不好?”
赵老汉举起手,在自己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打了几巴掌,然后讨好般地搂过赵渔,“渔儿,原谅二爷好不?”
赵渔转嗔为喜,笑骂道:“哼,坏二爷,你还拿我当小孩哄呢!”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带这后生仔见去雪仙呢,你快回房去睡吧。”
许如流看着这爷孙俩其乐融融的欢笑场景,表面神色如常,心中波澜万丈。
“他妈妈的,合着都是演技派啊?”
他在黑夜中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两个朝夕相处的“亲人”,迫切地想要从他们的神态和表情里捕捉到什么异样。
可惜一无所获。
找老汉蒙着面纱,看不清黑纱后面的表情,即便看到了也没什么用,那张五官颠倒错乱的脸,看过之后只会徒增恐惧。
赵渔言笑晏晏,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凄厉刺耳,但许如流也早已习惯,根本听不出“弦外之音”。
可赵老汉进门之前,他分明看到了赵渔潸然落泪,也听到了赵渔如泣如诉的警告,而现在,赵渔又像没事人一般,和赵老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俏皮话。
这突变的诡异画风,竟让许如流生出了一种做梦的感觉。
“不对,一定有些事情不正常!”
许如流一边飞速思考,一边调整表情,换上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
“我说赵伯,你白天都说了,给我治好病之后就把小渔许配给我,现在我见见未婚妻怎么了?”
“有道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们俩都是小年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你也理解则个嘛!”
赵老汉重重咳嗽几声,“那也要等你见完了雪仙,治好了病!我可不想我孙女嫁给短命鬼,我孙女婿还没我活的时间长,以后谁来照顾我孙女儿?”
放在以前,许如流会觉得赵老汉说这种话的时候无比可爱,让他生出一种“家人”的温暖,但现在,许如流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配合他表演。
赵老汉叮嘱了几句之后,带着赵渔离开了许如流的卧房,顷刻之后,许如流的呼吸渐渐平缓,又过了半晌,悠悠地鼾声响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佯装睡熟的许如流在一片漆黑中缓缓睁开了眼。
他突然停止打鼾,微微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睡姿,鼾声又慢慢恢复如初。
借着翻身的空当,许如流的右手,已经自然地搭在了赵渔先前坐过的地方,许如流尽可能地摊开手指,在床板周围仔细摩挲着。
果然,床板正下方,有一串凹凸不平的痕迹,痕迹尚浅,是赵渔刚刚用指甲刻下的印痕。
许如流手脑并用,一边打鼾,一边在脑海里飞速计算,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弄明白了床板下面赵渔留下的文字。
“主、料、你、心。”
“主料,你心?”
“主,料你心?”
“主料你,心?”
许如闭着眼,一遍一遍将这四个字排列组合,反复揣摩着它们背后的含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升起,两个太阳依次从东边爬了出来,朝霞满天。
“咯咯咯......”
一只公鸡开嗓,赵家村里其余的公鸡也此起彼伏地竞相鸣叫。
雄鸡一唱天下白。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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