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了抬手,止住左光斗的谦谢,朱由校继续说道:“陕西乃边防重地,九边独占其四。然天灾频仍,干旱尤为严重。万历十年、十四年,几乎遍及全省。此乃不知水利,难抗天灾之故。左卿以为然否?”
左光斗躬身答道:“陛下所言甚是。不知水利则一年而地荒,二年而民徙,三年而地与民尽矣。今欲使旱不为灾,涝不为害,惟有兴水利一法。”
“善。”朱由校点头称赞,说道:“左卿可愿任职陕西巡抚,牧民一方,为朕分忧,为民造福?”
左光斗一时没想好,脸现犹豫之色。
朱由校眯了下眼睛,说道:“陕西有六位藩王,因庄田侵占,违法乱纪,颇有些民怨沸腾。左卿可是畏难,不敢触犯天潢宗藩?”
左光斗迟疑的不是这个,但皇帝这么一说,他再不接受任命,便等于坐实了这个嫌疑。
“臣愿巡抚陕西,为万岁分忧,纲正法纪,解民困苦。”左光斗躬身领命。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杨涟刚正不阿,那就去整顿京营,收拾那些勋戚、权贵、宦官、豪强,还有京营诸将,反正他不怕得罪人。
左光斗除了认死理儿,还是水利专家,对屯田事宜很在行,那就去治理陕西。再去和那些侵田乱法的宗藩斗一斗,争取将农民起义的源头消除于无形。
这两个不怕死的犟种,朕外放你们,是为你们好。
朱由校见两件人事安排都顺利,暗自松了口气。
谁敢蹦出来乱叫,拖出去打屁股,赶回家吃老米。朱由校已经作了准备,他不殚作个暴君、昏君。
皇帝任命,官员接受,也算正常的人事任命和调动。内阁也没太多的理由阻拦。大不了下中旨,也不怕官员不接。
接下来,朱由校又擢升光禄少卿李邦华为巡按御使,分赴各道巡视,考察吏治。
在明代,巡按御使号称代天子巡狩,各省及府、州、县行政长官皆其考察对象,大事奏请皇帝裁决,小事即时处理,事权颇重。
一番操作猛如虎,东林党的三员干将都被少年皇帝调离了朝堂。但从别人来看,都是加官晋爵、委以重任,是皇帝信重的表现。
“邹卿……”朱由校取过内宫递的奏疏,有些疑惑地对吏部左侍郎邹元标问道:“这道奏疏,是你请为张居正恢复谥号的?”
已经七十多岁的邹元标躬身奏道:“万岁,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
张居正生于江陵县(荆州),又被称为“张江陵”。
而邹元标的意思是:张居正于国有功,“夺情”事件是个人犯错,一码归一码,为张居正恢复名誉,应当应分。
令朱由校感到诧异和疑惑的不是为张居正平反,而是为之奔走呼吁的怎么会是邹元标呢?
万历五年,首辅张居正的父亲病逝。
按照当时的“丁忧”制度,承重祖父母及嫡亲父母丧事,以闻丧月日为始,不计闰月的二十七个月,需在家里丁忧。服丧期满后,再出来视事。
但张居正不想走,也不能走。改革大业已进行了一半,他正准备在经济大刀阔斧地兴利除弊。耽搁二十七个月,他一生的理想恐怕就要葬送。
所以,张居正策划了“夺情”事件。所谓“夺情”,就是皇帝不让你走,国家需要你,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在岗位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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