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楼毅多问,孙老头右手探入左边的袖袍里,缓缓摸出一张药方来,然后递到楼毅手中。
竟然是昨晚他亲手写下的除秽药方。
一息未过,孙老头再次从袖袍里摸出一张旧黄的纸契,虽然时日已久,但楼毅还是认了出来。
这是前些年,白狈陪老母亲来看病时,立下的结账字据。
楼毅上辈子很少碰毛笔字,所以这字迹和笔风,几乎都延续了前身的风格。
这孙老头心思还真是缜密,这也能让他察觉到。
“其实昨夜我就觉得这字迹眼熟,但一时也不会往你身上想。哪怕今天瞧出了端倪,我原本也不想捅破这层纸。在我看来,毅儿你既然不想说,我老头子装作不知道便是。可如今,老头子我却有件急事,必须和毅儿你敞开聊聊。”
“哦?”
孙老头收起了嬉皮笑脸,面色有些凝重起来,转身将柜桌上的药方挪到了楼毅面前。
这方子正是楼毅刚才拿来给薛老太取药的。
只听孙老头道:“毅儿,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能治疗衰症?”
衰症?
难道薛老太…?
在这方世界,凡俗之人活到了一定年纪,就有可能突然进入一种快速衰老的状态,这时候,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凡俗里把这称作衰症,又叫老死病,凡人一旦衰症发作,一般再无药石可逆,偶尔一些方子,也只能调解表里,让人走得舒服些。
不该啊。
老太太若是患上衰症,自己不该没有察觉。
虽然衰症严格来讲,属于生命生老病死的一种必然状态,并非是外邪瘟症,但从意蕴的层面看,人若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自然有死气萦绕。
没等楼毅作答,孙老头长叹一声,继续道:“半个月前,你娘就私下来找我看病,说是经常容易犯困昏睡,起初我没瞧出一丝病灶来,还当她是劳累过度,可后续几日里,我慢慢发现,你娘外到肌肤毛发,内到骨肉脏器,都在快速的老化。这时我才敢确认,她真是得了衰症。”
楼毅听了这话,心里泛起了狐毅。
半个月前?
衰症一旦发作,几乎在半月之内,就必然衰竭而亡,这在凡俗界,几乎算是常识了。
绝无可能如薛老太这般,还有精神跑城东去赶庙会。
“你娘让我把这事儿瞒着,说这种伤心事儿,拖到最后几天再说,谁知道,中秋那天一过,她整个人突然就气血恢复,又成了个活蹦乱跳的小老太婆,我起初不敢置信,可几日诊治下来,你娘的衰症,还真就消失了。”
消失了?中秋?
楼毅心念电闪,很快把这事儿,和那死去的赵城隍联系起来。
这方世界,自阴司把持黄泉入口之后,各地城隍,都持有道器《生死薄》一卷。
此物能感应一方地界,将凡俗生灵的寿岁,通通登记在册。
凡人若是犯了罪过,那城隍庙里的判官,就会大笔一划,将对方的寿岁削减,使得衰症提前。
老母亲薛氏和楼毅都是罪籍,《生死簿》上的寿数,肯定是被削减过的。
若是中秋前夜,这《生死簿》随着那赵城隍一起被毁,那薛老太自然会恢复生机。
这是楼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回想起来,中秋前的几日,薛老太确实是有些反常,三天两头就要搞出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来,还时不时忆起过往,说几句伤感的话。
至于老人家的身体,由于当时初患衰症,死气不显,白狈还以为她是每天忙里忙外给累着了。
楼毅此时隐约猜到了孙老头的后话,于是反问道:
“孙老可是想说,我母亲的衰症,昨日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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