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见蒲蘅,那样硬朗桀骜的男儿,昂然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眉宇间英姿勃发。

而后,她行路的乐趣便是透过马车窗牖,偷偷看这位年轻的将士。

“阿瑛在想什么?”蒲蘅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颊上飞红,低头有些窘迫回道,“不过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蒲蘅怕她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都过去了。”

这一句点拨,到叫她想起了正事,“我此次前来,是想请将军帮帮我弟弟。”

蒲蘅闻言,微皱了皱眉头,“我先前派人去幽州打探过,行军虽艰苦,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求将军以神威营的名义调他回来,我会设计让他假死脱身。”

“这是军事,你也敢言!”

“那边如今恐怕已开始落雪了,过一阵入了冬,冰上加冰,雪上加雪,中午的日头也晒不化丝毫,活人只需在雪地里站上两个时辰,仍扁鹊华佗来也救不活。”

蒲蘅没有说话。

“段长柯自幼就怕冷,益州尚不落雪,到了冬日他也是片刻不离暖炉,那边的严寒他怎么受得了,求将军救他一命,让我姐弟团圆吧。”

蒲蘅沉默良久,方才无奈地点点头。他原不是心软之人,但不知为何,却一再帮她。

段拂易拱手,“将军大恩,我此生难报,惟愿结草衔环。”

眼看时间过去,也该回去了,蒲蘅拿了自己的腰牌给她,留作信物,便放她离去了。

·

回了车队,果然人马已经整齐。

“你去哪里了,怎么回来得这样慢!”一侍卫高声呵斥道。

段拂易埋低了头,“小人打水去了,找水源找了许久,才回来迟了。”

“无妨。”宋祁在马车中低低回到,“快入队吧。”

一路下明州,从满山萧索到草长莺飞。虽是秋日,南方草木却未有秋色,满山青翠,不见黄黄。

段拂易趁着下一个休息的节点,乘机溜回了马车中,一上车冬卉便焦急问道:“主子,怎么样怎么样?”

段拂易莞尔一笑,从腰中摸出蒲蘅给她的腰牌,一块麒麟纹的铜牌,“瞧,办成了。”

换回衣衫,冬卉束了床帘,望着窗牖外的山林树木,已经不似在汴京那样萧索了。

“冬卉,在王府你尚可以有出头之日,随我去了明州,以后便只能过寻常人家的日子了,你可甘心?”

“冬卉原就只想过寻常日子。”

穷人贱命,她家中原就是连揭锅的米都没有,为了养活弟弟,爹才将她卖到集市。她这一生,从那时起便注定过不了寻常日子,若是运气不好,被买到青楼窑子供人玩乐,运气好些便是被大户人家看上,买回府中一生为奴为婢。

冬卉自认为她的命已经很好,在木栅栏中被待价而沽时,被一位出手大方妇人看中,一同被带走的还有七八个女孩儿,最终主子还是选了她。

她原以为这已经是她此生最好的出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过上寻常日子。

府门虽有富贵的盼头,却也提心吊胆,不得自由。若能够去明州……冬卉想着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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