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傅老榕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一定要跟高要干到底。
便说道:“你看濠江那些人。”
他指的是濠府里的高官。
傅老榕举个例子:“老罗保,是不是看起来英明神武?”
老罗保的发迹是从被任命为鸦片专员开始的,其在这个职位上官商勾结,开始有钱。
有钱就投机,其后被提拔为经济局局长。
真正发迹是在二战时期。
当时亚太这边就濠江是中立战区。
因东洋在葡属巴西有几十万子民,投鼠忌器,便承认濠江中立一事。
当时濠江借助这中立的机会大发横财,其中老罗保便掌握了粮油、黄金走私两大进项!
其后一跃而成濠府的擎天玉柱!
傅老榕不屑道:“讲话藏头露尾,办事磨磨唧唧。”
“若非有我们在前面料理,这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
“把一头猪放在他那个位置上,都能做的比他出色。”
“厉害的不是他们这些人,而是他们屁股底下的位置。”
傅阴钊懵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老豆竟然是这般评价如老罗保这些人的。
在平常的时候,他记得老豆在老罗保面前可是很谦卑的。
“有点接受不了?”
傅阴钊强笑下,他吞吞吐吐道:“父亲…”
傅老榕哈哈一笑:“所以啊。”
他长叹息:“你就没法跟博士斗。”
傅阴钊心下酸楚:“对不起,父亲,儿子给你丢脸了。”
“甘妮娘。”
傅老榕骂道:“你给我丢什么脸?”
“抬起头来。”
傅老榕雄赳赳气昂昂:“你是我傅家的种,今天我们父子一起过了这一关。”
两人马上就要进会场,一小厮急奔而来:“老爷,收到风,广府利家满门被绝。”
傅阴钊脑子轰的一声。
倒是傅老榕哈哈大笑:“看到没有?”
“你讲道理,人家动拳头。”
“你动拳头,人家动枪。”
“踏马的。”
傅老榕拍一下脑门,他骂自己:“年纪大了,做事就是瞻前顾后。”
“还得是年轻人,不顾一切!”
“带少爷走!”
傅阴钊叫道:“父亲,请让我跟你一起。”
傅老榕说道:“照顾好弟弟妹妹,就是对傅家最大的帮助。”
“走!”
会议室门大开,坦然自若的傅老榕大步而进,里面乌烟瘴气,一群神色凶狠的男人正自吞云吐雾。
在看到傅老榕后,这些人方渐渐停下手上的动作。
傅老榕径自走上主席台,他目视下方。
利庐、友乐、友联、罗梁、同义…
濠江算的上的字头老大基本到齐。
傅老榕将右耳的纱布摘下,他指一指右耳上的孔洞:“现在外面有人喊我是傅半耳。”
“各位地保兄弟,我确实就是傅半耳!”
地保既街道地保。
濠江的警力有限,再加上警察多为葡人或印度人,他们对华人社会的事情一窍不通。
而华人之间发生纠纷,也不会去找警察,于是社团人物往往会以街道地保的身份出现,进行一些“排难解纷”的工作。
傅老榕目光冷冽的看着台下的这些人:“现在有人要砸我傅半耳的饭碗。”
他指指外面,黑烟滚滚,巨响如雷。
“今天,他可以这样砸我的饭碗。”
“下一次,他就要大家都没饭吃。”
濠江的社团性质跟香江是完全不同的,这跟濠江本身太小、饭碗太少有关。
濠江的烟赌娼概由葡澳当局包办,因此,这边社团的谋生之道也跟香江不同,其主要是受雇于赌场、烟馆和妓院,充当跑腿。
另外就是从事诈骗、盗窃、卖猪仔、售卖假药等下九流的活。
傅老榕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也不废话,而是开门见山:“香江高家派船过海。”
“这次如果如了高家的意。”
“以后,我们就都得当狗。”
这话就很浅显明白了。
便有人跳起:“外乡人横行霸道,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没错!”
跟着就有人跳起:“这些外乡仔做事虾虾霸霸,濠江站就是他们炸的。”
“现在又炸我们的饭碗。”
虽然濠江赌场创造的表面利润并不高,远远比不过黄金以及粮油走私,但是其对社团中人却非常重要。
输红眼的男赌客会卖儿卖女卖老婆,只为向社团借高利贷翻本。
输了的女赌客那就两腿一岔…
其附加值还是很高的,大家在其中上下其手,可以养活不少兄弟。
现在高系人马一通乱炸,那真是砸大家的饭碗。
傅老榕跟着拍手,就有一队人跳着箱子走上主席台。
箱子打开,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大洋以及金条。
黄的白的,全场的喧哗声立马就转为浓重的呼吸声。
江湖人很简单,有奶就是娘!
“这是我傅家全部家财。”
傅老榕说道:“今天,兄弟们跟我过了这一关。”
“以后我傅半耳有的,兄弟们就有。”
“我傅家旗下的码头,对弟兄们全部开放!”
“好!”
讲情不如讲钱。
傅老榕的爽快让这票三山五岳的人痛快不已,他们纷纷站起,而后拱手:“愿追随会长左右!”
香江有一个广府工人自助会,而今,濠江也有了自己的工人自助会。
……
海天一线,远处,渐渐出现黑点。
高晋凝视。
那里就是濠江!
高晋挥一下手,便有手下吹响银笛。
滴滴滴,滴滴滴。
无数的船上,人一个接一个的站起。
密密麻麻,影影绰绰。
高晋这才对左右说道:“直冲泰兴!”
“不管是谁阻拦,一力败之。”
“这一回…”
高晋从口袋里掏出白布缠在右臂上,他冷漠说道:“把天王老子拉出来都不好使。”
所有人都在往右臂上缠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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