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七大王国的人们讨论那些未曾陷落的坚固城堡时,不管他们话题的焦点是风息堡还是鹰巢城,甚至有思路独特的人会说如果不是有征服者伊耿带着他的龙出现,那赫伦堡绝对是其中之最。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把凯岩城放在讨论范围之内。

因为每一个亲眼见过凯岩城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一座城堡,而是一座山。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凯岩城是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雕刻而成的。不过虽说兰尼斯特和西境的某些人一直吹嘘那岩石是一整块世间最大的岩石。但考虑到凯岩城中以及地下像许多其他山丘一样拥有着金矿,所以凯岩城这块耸立海边的巨大岩石明显是一座形状独特的丘陵山体,是地壳褶皱奏响在海岸边最后的一个强音。

英雄纪元时期统治这里的凯斯德利家族最早在这个山丘的矿井中挖出了厅堂和房间,后又在两千英尺高的山丘顶部修建了一座环堡,以监视和防守山丘周围的领地。

后来传说中“机灵的”兰恩不用一刀一剑,仅凭其机智就从凯斯德利家族手中骗得了整座城堡或者说山丘。于是兰尼斯特家族就此登上历史的舞台。

而不论是尚在凯斯德利手中时,还是之后数千年被兰尼斯特所掌握的时间内,凯岩城也如风息堡一样从未被攻陷。

经过漫长时光的扩建、修缮,如今这座山丘内部,除了底部通向更深处的上百个矿井以外,隧道、地牢、地窖、兵营、大厅、马厩、楼梯、庭院乃至于靠近外层并将山岩敲落修建而成的阳台和花园都一应俱全。城内甚至还有带着造船厂和码头的港口——这是大海在岩体西侧冲刷出的洞穴。

在靠近顶端环堡的侧面崖壁之内,一个被称为石头花园的小神木林坐落其中。中心的鱼梁木心树不知为何生的扭曲怪异,其原本应该向下扎的根须在这里更愿意向四周伸展纠缠,几乎霸占了大半个花园的表层土壤,让其他花草树木接近窒息。

“也许是因为每天只有不长的一段时间能照到阳光,而且土壤铺得太薄了。”提利昂坐在心树前,有些散漫地思考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

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的是——在经历过临冬城和长城的拜访后,如今再面对凯岩城中这棵看着他长大的鱼梁木时,他确实会感觉到心中稍稍有些平静。

于是他最近得空时经常会跑来这里坐坐,或者站在崖壁的开口前俯视着西侧波光涌动的日落之海以及南侧大道上渺小的移动黑点们。

如今他是这座庞大城堡名义上的唯一继承人,但他却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因为按照老爹他们的计划,过上个两三年之后自己这个继承人的名头又会被转交给老哥。

他低头看向山岩之底,这些天来往港口洞穴的小船以及从雄狮之口出出入入的人和马匹都多了不少。后者是被用作凯岩城主入口的天然洞穴,从洞口进入之后的内部高逾百尺,如今更是可以容纳二十人骑马并排踏上它向上的宽阔石阶。

毫无疑问如今凯岩城的热闹主要是由于这场战争以及前几天那场漂亮的大胜仗。但提利昂却对此有着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惋惜的心情。

劳勃和蓝礼在战场上丧命,他们带领的军队死伤接近一半。刨除掉运气好逃掉的那些征召兵和一些骑士,兰尼斯特收获了堪称大量的俘虏,尤其是其中也有不少领主贵族。

这场战斗一结束,身为乔佛里侄子死敌的铁王座上的国王就变成和他一样大的男孩了。

提利昂摇头晃脑地喝下酒杯中最后一口酒,然后回身到石椅上去拿酒壶。结果拿起后才发现酒壶里也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拿着酒壶和酒杯走出了石头花园。穿过隧道长廊,拐过好几个弯角,来到了著名的黄金长廊。

这个能通向好些个凯岩城核心位置的中央长廊,其墙壁和一切装潢都被镀了一层金,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十分刺眼,当然,也十分奢华。

从长廊两侧的各条通道可以前往许多提利昂烂熟于心的地方。比如兰尼斯特家内部的大厅、最舒适的那几个如今被一家人瓜分的大房间、凯岩城公爵的私人书房、以及名扬海外的英雄之殿。

那个硕大而安静的房间陈列着上百位兰尼斯特家族的骑士,领主和国王的珍贵盔甲。兰尼斯特家族以及其近亲当中英勇死去的人都可能被葬在这里,就连狭海对岸都有不少人听说过它的名声。提利昂和詹姆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耍,每当海潮袭来,地底就会传来阵阵雷霆。

提利昂发现现在的自己时常开始回忆小时候还没长大的时光,在醉意上浮的时候尤甚。

虽然那个时候的瑟曦就一直对自己充满恶意,但小小的提利昂还不太能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那时候的老哥就像是自己的守护骑士,费心呵护着自己的成长。

但如今……提利昂觉得自己与詹姆之间的空气也越发微妙。

他拎着酒壶酒杯走在黄金长廊中,本想直接去大厅或者回自己的房间换一壶酒,不过在经过一个通道口时却犹豫了一会儿就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通向父亲的书房,也许自己可以和他讨价还价一下——关于某位俘虏的事情。

但等他走到房门前还没等敲门时,里面便传出了瑟曦那聒噪而响亮的争吵声。毫无疑问,自己的老姐又和老爹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分歧。

“为什么不能进攻?拜拉席恩现在几乎没有成形的军队在手里。等我们轻易地把小狼和他的军队赶回北境去,君临完全就是赤裸着躺在我们面前!而且我们不是有盟友么?他们手里有那么多军队,攻下君临就像山羊拔出草根那么简单。”

声音高亮,尖锐刺耳。听说有的自由贸易城邦存在一种叫做歌剧的娱乐形式,也许把老姐卖到那种剧团里会比现在受欢迎的多。提利昂心中这么想,决定在门口多听几句,如果他们吵个没完,那自己还是别进去自找没趣了。

“我们与河湾地、多恩的交易只是保证彼此不会被拜拉席恩打垮,但你要是以为我们就此成为了亲密无间的盟友,那你就完全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上百倍。”毫无情绪且低沉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这就是自己的老爹。“瑟曦·坦格利安。”

出乎意料的,提利昂在这个名字上听出了父亲难得的一丝调侃。

“而且河湾地与多恩有着世仇,你与其指望他们派出军队与我们和彼此并肩作战,还不如祈祷黑死神贝勒里恩的骨头在红堡地下复活,然后飞出来一口龙焰烧死剩下的所有拜拉席恩。”

老姐就算再笨应该也能明白了。提利昂期待着瑟曦知难而退,给自己留点与泰温静心交谈的机会。但很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你当初承诺过!”瑟曦继续尖叫,“你说过会给小乔一顶王冠!他是天生的国王,哪怕最后真的要向归来的坦格利安俯首称臣,但他至少也应该在那该死的铁王座上先当两年国王!”

椅子与岩石地面的摩擦声响起,提利昂想象着房间内老姐突然站起身来然后压在父亲书桌旁的画面。

“也许是我太老了,但我分明记得,他头上现在就有一顶王冠,而且还是纯金的。”泰温的声音沉稳如常。“你最好仔细问问你的小乔,因为我觉得他并不想坐在铁王座上。据我所知他自打回到凯岩城就一直哭闹着要他的父亲——当然不是詹姆,他好像一直没朝詹姆叫过父亲吧。而且知道劳勃被我们的军队杀死在战场上之后,他是不是一直都不愿意从房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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