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突突直跳,微颤的指尖捏着宽袖的云纹镶边,慢慢朝着画角俯下身子,问道:“阿角,你说的帐中香,是那个意思吗?”
画角从锦褥中仰起头,脸颊上晕开两团嫣红,好似施了胭脂般妩媚动人。长睫微颤,平日里清澈的眼波此时犹如含着春水,朦胧至极。
帝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再也移不开。
他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柔软的唇瓣上好像施了妖法,让他心头升起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诱惑着他复又深吻下去。
画角闻到帝寂身上幽幽的、清冽的气味,感受到他的心跳越来越急,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屋内弥漫着帐中香的清甜之气,她所制的香明明是静心助眠的,这会儿却好似成了怡情助兴的一般。
她心头燥热,隔着柔软的布料,摸上了他的胸脯。
这一触,让两人同时一惊。
帝寂俯身看他,那双让她失神的绝美黑眸中,流转着说不出的动人神韵。
他低声说道:“阿角,你不要后悔。”
画角“嗯”了声,借着屋内淡淡的灯光,望着眼前眉目清绝的他,纵然是云墟帝君、上古煞神,可是在她眼里,他还是犹如当日在桃林初见的公子,一个眼波便能让她沦陷。
她觉得,大约在那时,她就对他有了非分之想,所以那时才会毫不犹豫地亲吻他。
她埋在他颈间,紧紧抱着他,轻声说道:“郎君,日后有我,你不会再孤独寂寞。”
帝寂唇角绽开一抹笑,低头将唇瓣印在她脸上、眼角、唇上、脖子上,正动情时,画角忽然摩挲着,从百宝囊中掏出什么物事来。
帝寂问道:“这是何物?”
画角红着脸,轻声嘟囔道:“遇渊,哦,就是春宫图,我先前看过,记不太清了。”
帝寂忍不住笑了,抱起她,两人跌落在馨香柔软的锦榻内。
翌日。
天光大亮,红日高悬。
林淮、庚辰和夜岚站在甲板上,仰头看看天色,见日头又向天顶偏移了些,时候是真不早了。可是帝寂的舱房却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他们试图推门而入,诧异地发现舱房施了结界。
林淮施法欲要突破结界,试了几次无果,愁得眉头紧锁:“君上是不是想不开?他不会做傻事吧?”庚辰摇摇头,说道:“别胡说,君上不是这样的人。对他而言,姜盟主固然重要,但他是云墟帝君,责任重大,怎会想不开。”
林淮白了庚辰一眼:“你以为君上还是以前的他吗?神族泯灭时,他哭过吗,女娲大神在他心中,等同于母亲,陨落时他都没掉一滴泪,可是,姜盟主受伤时,他……哭了。”
庚辰当时没在场,根本不信林淮的话,遂看向夜岚,问道:“他说得可是真的?”
夜岚一脸凝重地颔首:“我也看到了。”
庚辰也慌了:“不是吧,他不会真的做傻事吧。要不然,为何要设结界。”
三妖聚在舱室周围,使尽浑身解数,试图将舱房的门打开,好破门而入。
*
日光将舷窗上的镂空图案映在了锦被上,被面上绣着的连枝花纹,闪着影影绰绰的微光。
帝寂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怀中软玉温香,画角尚在沉睡中。他低眸瞧着怀里的人儿,心中盈满了绵绵的喜悦,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如花娇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画角半梦半醒间,向他怀里依偎,搂住了他的胳膊。亵衣的宽袖垂落至肘间,露出两条冰肌玉臂。
帝寂心头一荡,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结界忽然晃了晃,一瞬间,外面的喧闹声蜂拥扑来。
“快了快了,结界要破了。”林淮的大嗓门卖力地吼着。
画角瞬时清醒过来,透过窗子望出去,只见庚辰和林淮、夜岚三妖正一起施法冲击结界。
帝寂脸色一黑,抬手施法,将结界再次加固,瞬时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在外。
“什么时辰了?”画角再睡不下去,推开帝寂挣扎着要起身。
帝寂一把搂住画角,将她压倒在床榻上,亲了亲她额头,低语道:“还早呢。”
三妖眼看着即将破开结界,忽然间,又觉得结界瞬时变得牢不可催。
“怎么回事?”林淮挠了挠头。
夜岚最先察觉到不对劲,说道:“是君上加固了结界,想必君上不愿让我们进去。”
钦原和胡桃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三妖在帝寂舱室外徘徊,引得一群百姓在看热闹,顿时眼前一黑。
两妖快步上前,将三妖连拖带拽弄走了。
到了甲板上,林淮不服气地问道:“胡桃,你拽我做什么?胡桃,君上想不开在舱室设了结界,这是要囚禁自己吗?”
胡桃跳起脚在林淮头上敲了下,说道:“麒麟啊,你真是白活了几万年。”
钦原清声说道:“你们还当君上和以前一样,是孤身一人?他已与姜盟主结为夫妇,日后任何君上所居之地,你们都不能擅自进去。可记好了?”
“所以说,如今,姜盟主也在舱室?”庚辰最先反应过来,问道。
钦原轻轻点了点头。
三妖顿时傻眼。
*
于帝寂和画角而言,接下来的日子是甜蜜的。
因是在海上,暂且无处可去,画角每日都会下到二层舱室去和伏妖师们议事。倘若她日落前不回舱室,帝寂必会下去寻她。
就连帝寂自己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黏人,可他没有办法,他就是一刻不见便想她,能挨到日落已是极限。
画角在打坐结印时,帝寂也不离左右。
自从在昏迷时想起阿娘所授的心法,画角每日都会习练。
她默念心法,凝聚全身法力,在体内循环往复,起初觉得气息不畅,有些凝滞,后来随着法力在体内缓缓流转,隐约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蠢蠢欲动。
习练的多了,这日,惊觉那股力量自丹田中蜿蜒而上,冲破了头顶百会穴。再施法时,指尖光芒闪烁,竟是一团紫芒。以前,她的法力光芒是冰蓝色的,这一回直接冲到了最高层次的紫芒。
琵琶千结和雁翅刀感应到她的法力增长,皆发出嗡鸣声。
这一瞬,画角感受到,随着法力增长,与琵琶和雁翅刀更加心意相通。
大船在海上行了三日后,这日前方地形忽变,连绵高山耸立犹如插屏,横亘在水面上。
这是人间从未见过的高山,也是云墟不曾有过的,应是两界融合后形成的新的山峦。
若论原先的节令,如今已是大寒。但自从阵法启动,人间时令早乱,眼前山峦中却是秋季的风景。
放眼望去,山中树木皆是金黄火红,看上去绚丽多彩,犹如一幅徐徐铺开的画卷。
众人皆不熟悉地形,不敢贸然登山。前方水面变窄,庚辰潜入水底探查了一番,海面下暗礁重重,被他施法清除后,大船方自涧水内穿行。
在鸟族的螺英传来了消息,说阙笙发布了百鸟朝凤之令,要在前方山涧对大船发动袭击。
临近峡谷前,帝寂施了个障眼法,幻出一条大船依然前往峡谷处。真正载着百姓的大船被庚辰和胡桃护送着换道而去。
夜岚幻出原身,水面上瞬时弥漫起浓浓的雾岚,无风自动,沿着水面渐渐向山中弥漫而去。
过了一会儿,夜岚回来禀告,山中大片森林中,有魔族的魔妖潜伏,但并未看到百鸟。
帝寂命众伏妖师暗中上了山,他和画角留在幻出的大船上,依然沿着涧水前行。
天色静沉,水流湍急,两侧险峻的大山向头顶压了下来。
画角和帝寂并肩立在甲板上,山风将两人的衣衫吹得层层飞起。
帝寂伸出手,在宽袖遮挡下,握住了画角的手,轻笑着说道:“阿角,这一战是最后一战了,我定会擒拿阙笙,还人间清明。”
画角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云墟帝君,麾下有六大神将,自是不将阙笙放在眼里。可是,阙笙涅槃之后,比原来不可同日而语,况且,他麾下魔妖甚多,如今还有百鸟助阵,万不可轻敌。”
纵然他再强大,她依然担心不已。
帝寂转过身,长臂舒展,将画角拥入怀中,唇角带着一丝笑影,柔声说道:“阿角,你当我麾下只有六大神将吗?既有神将,自然便有兵。如今人间与云墟已经相通,我已命钦原前去云墟带兵,稍后就会到来。”
画角这才略略放心。
忽然,空中云气破开,无数鸟妖呼啦啦飞来。
画角从未看到过这么多鸟,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天空遮蔽。
待到近前,隐约能看清,其中有林雕、姑获鸟、苍鹰、秃鹫、瞿如、蛊雕、灭蒙鸟、毕方、大鹏……
各色羽毛在空中铺展,看上去五彩斑斓,杂乱无章。然而细看,便会发现它们是以正中的灭蒙鸟为中心,向外分别是姑获鸟群,再外层是蛊雕群,一层一层,每只鸟似乎都有自己的位置,形成一个奇怪的阵法,向着大船压了下来。
“这是什么阵法?”画角问道。
“此阵名笼外鸟。”帝寂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群鸟,淡声说道,“也就是鸟群布阵成笼,将人或妖罩在其中。可见阙笙知晓我们船上有许多百姓,他这是欲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若非我们事先让百姓们和众伏妖师离开,这会儿他们必会身陷笼中,凶多吉少,本君没办法带所有人瞬移而去。”
帝寂拥住画角,指尖彩芒闪现,两人瞬时自甲板上,移到了山涧旁边的山崖上。
大船周围,原本有夜岚布下的茫茫雾气,混淆群鸟的视线。待帝寂离开,雾岚散尽,船上景象一目了然,甲板上空空如也。
帝寂挥袖收了术法,大船化作一阵烟气,幻为无有。
群鸟一击而空,瞬时乱了阵法,其中领头的大鹏鸟妖,铺展双翅,带起戾气罡风,朝着山崖处袭来。
朱雀螺英忽然现身,她翩然站在山崖上,五指变幻,一团团南明离火喷涌而出,朝着大鹏妖兜头而去。
隐在暗林中的魔妖们倾巢而出,朝众伏妖师们袭来。
章回以血结符,喊了声“破”,数张符纸朝着魔妖飞去。公输鱼袖底飞出几根银白色丝线,操控着几个傀儡人和魔妖缠斗在一起。唐凝和伊耳背靠背,一人施毒,一人使剑,不时朝魔妖们扔出早已做好的毒饭团。
云沧派伏妖师在王御指挥下,身影错杂,集结成阵,将王御的幽微离火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所到之处,魔妖纷纷遁逃。
团华谷四君子或持剑,或使笛,或使拂尘,一时间,剑光和法力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魔妖层出不穷,他们被魔气浸染,疯狂地朝着伏妖师们反扑而来。
恰好钦原带云墟妖兵赶到,伏妖师们的压力顿减。
画角和帝寂也待要出手,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澈的凤鸣。
天空早已沦为百鸟的战场,螺英和夜岚以二敌众正杀得不亦乐乎,就连日头都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凤鸣声响起,只见一只金凤凰拖着金光闪闪的尾翼自空中划过,到了近前,幻化为人形,徐徐飘落在画角和帝寂面前的山崖上,正是阙笙。
他身着绣有百鸟纹的黑袍,双眉微扬,如剑锋出鞘。狭长的凤目流转间,妖气四溢。
他手中握着翎羽扇,不紧不慢地扇动着,朝着画角和帝寂幽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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