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齐如海很满意。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杨文儒竟然就相中了你。他在东林中可比为父吃得开,让你进国子监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否则为父还得请那帮同僚吃饭听曲,费不少功夫才能给你弄一个‘监生’名额。”

齐瑞赶紧拍马匹,“杨文儒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毕竟您与他是多年好友。”

齐如海当即摇头,“杨文儒这个人我太了解他了。”他倒也不顺着齐瑞的马屁居功自大。

“他素来刚正。我原本还在担心,你扮纨绔蛰伏多年心思过深会惹得他不快。”

【看来所有人都以为原主之前的纨绔是装出来的,我这心思深沉的人设是没法洗了。】

“杨文儒居礼科都给事中,官阶虽与我平级,可他历来风风火火,自认为对的事哪怕前头刀山火海也要去干。即便是连同为东林一党的当朝首辅也敢顶撞。至于阉党和内廷那就更不必说,当面都不会给对方留情面。”

“可这么一个刚猛之人,方才听你说,他却开始自省自己是否过于冲动。甚至还对你这能屈能伸的秉性颇为欣赏。这倒让为父好生意外。”

齐如海眼神无波,看样子是在思索着什么。

可片刻后,他微微摇头,“我还是不明白。难道是因为三党陆续有人投靠阉党,让他开始反思了?”

“父亲说的三党可是指,齐、楚、浙三党。”

齐如海点头,“正是。这三党素来与我东林不和。可大家毕竟都是读书人,原本以为大家再怎么斗,也依旧是读书人之间的君子之争,可没想到竟然有人跑去投靠阉人。当真是有辱斯文。”

齐瑞大致了解这段历史。东林党通过汪文言的计策分化瓦解三党,随后过河拆桥对三党赶尽杀绝。除了不像后来的魏忠贤那般下作,真的要对手的性命之外,其余所作所为也和魏忠贤没区别,都是抓住机会就要把对手踩到翻不了身。

如果这都能算君子之争,那君子二字也未免太廉价了。

“父亲的意思是,杨文儒眼见逼得同为读书人的对手去投靠阉党,开始反思自身了?”

“是有这个迹象。不过为父相信他终究改不了。他今年正好50大寿,刚猛了一辈子,要能改早就改了。”齐如海说此话时,语气眼神明显带着轻蔑。齐瑞由此看出,自己这老爹对杨涟并非是真的尊敬,弄不好心里还在嘲笑对方。

齐瑞便顺势打听齐如海对杨涟的看法,“孩儿已拜他为师。那父亲觉得,孩儿日后要学杨文儒的刚猛吗。”

“学个P,”齐如海一下子脱口而出,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失言了。“为父的意思是,你稍微学一点,可别太当真。”

“孩儿明白了,还是父亲老成持重。”

齐如海轻抚胡须,“那是自然。若论骂人我比不上杨文儒,若论治理地方他远不及我。杨文儒是东林的一柄快刀,跟他相处你要当心。他这柄快刀既伤敌,也伤周遭之人。早晚呐,也会伤了他自己。”

“孩儿记下了。”

齐瑞想起杨涟那残破的小院,又回味此刻齐如海对他的评价--东林的一柄快刀。

齐瑞忽的对杨涟心生同情起来,一腔热忱的杨涟身后,究竟有多少人是真的与他志同道合的,只怕更多的人是盼着他在前头冲锋陷阵。

50岁的人了,仅是一个七品都给事中,看样子也不爱财。齐瑞猜测,叶向高等其余东林大佬,怕是捏着鼻子在用他。干的活多,吃的又少,这样的人谁能不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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