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孟跟着魁梧汉子走进帘后。

一条蜿蜒曲折的走廊。

最深处有个房间,背着宽刃弯刀的强壮汉子侧身开门。

房间很大,数十盏煤油灯照的一切亮晃晃,衣架上有顶黑色三角帽,还挂着鲜红大髦。

一扇屏风,倒映出后面的长条桌和一站一躺的两人。

屏风后的中年男人专心干着手上的活,“喝什么?朗姆?威士忌?还是迅蟹烈酒?”

郝孟笑道:“朗姆吧,入乡随俗。”

男人动作一顿,随后想起自己的三角帽正挂在外面才释怀。

他手上动作重了些,郝孟听到桌上人发出痛苦呜咽,于是男人索性撕开胶布,撕心裂肺的惨嚎瞬间响彻整个房间,闻者悚然。

他忍不住探头一看。

有个人被皮带紧紧束缚,左小腿有条狰狞伤口,深见白骨,骨上雕刻错综复杂的纹路,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海兽。

男人举起一杯威士忌泼在伤口,桌上人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在抽搐中失去了动静。

男人一边洗手一边道:“这叫骨雕,快失传的手艺了,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总需要一些东西随时提醒手下人懂得敬畏。”

郝孟摸了摸鼻子,说道:“当然,船长大人,言语毫无意义,血肉才有分量。”

“哈哈,很对我胃口,小子!”屏风后的男人给自己倒酒,“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对常人而言,只要一想到以后将不在人世,连意识也不存在了,无法感受到时间的一切,就会觉得心慌有窒息感。”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没有人不怕死,但也有人会因为各种情况而坦然面对死亡。”

“被苦难生活折磨的贫民,绝望后不惧死亡,因为对他们而言,活着比死亡可怕。”

“身患绝症的病者亦如此,所以人们常说,疾病是上天赐给人类的礼物,它可以折磨的人们不惧死亡。”

“信仰当头,纵然一死何妨?”

“爱情、亲情、友情,它们同样能促使人类在某个瞬间不惧死亡。”

“但这不是不怕死,而是在死亡和另外一种之间作出了他认为重要的选择。”

男人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郝孟,21岁,血港8号小棚屠宰工,工龄三年,住址:比特大街,廉租房98号402。”

“年幼时商船沉覆,流亡至此,无病无灾,胆小守己。”

男人仰头举杯,手背抹嘴,“小子,那你又是为何不怕死?”

青年闲适道:“不怕就是不怕。”

男人笑了,“当一个人没有上述的情况,却又偏偏不怕死,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不会死。”

“第二,他是个疯子。”

男人看向了他。

即使隔着屏风,郝孟依旧能感受到如鲨鱼般无情的注视。

“孱弱的血肉,平凡的身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在枪上做手脚。”男人平缓道:“所以我只能倾向于第二可能,你这小鬼,是个疯子。”

郝孟呵呵一笑,“多谢夸奖。”

男人起身,走出屏风。

一个身材雄伟的中年人,脖颈和肩膀上如同公牛一般虬结着厚实的肌肉。

他的左手,是一支钢铁义肢!

郝孟两手不自觉紧紧攥住扶手,比尔吉沃特没有人不认识这张脸。

他无时无刻不高挂在赏金榜的巅峰!

这座港口城市曾经当之无愧的国王!

这片海洋的灾难!

半年前的焰浪之潮后,一度销声匿迹,传言中已经身死的强盗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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