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文允送常宽和江氏到家门口,正好遇到常落云。

常宽和江氏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一脸沉重的回去了。

常文允和常落云转身往里走,身边的少年褪去了些许青涩,面容里带着一丝忧愁,这让他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明亮,如同一轮被云遮住的太阳,沉默而拘谨。

常文允缓缓道:“四姐姐,原本前几天我还想着跟你去临都看看,如今父亲生病,我只能留在家里了,若是......”他有点为难地搓了搓手,“若是你遇到她,可以跟她说,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回家来。”

常落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我若是遇到她,会跟她说的。”

常文允讷讷道:“我以前一直不敢跟你说,怕你生我的气,但如今她这样,我没办法不管她......”

“文允,”常落云打断他的话,“她是你的胞姐,我并没有要求你什么,怎么样对她,全凭你的心意。”

“可是,她......”

“那是她和我之间的事情,跟你无关。”常落云粲然一笑,“我并不会因为你对她好而迁怒你,同样,我也不会因为你对她不好而跟你多亲厚几分。

我身边的亲人已经不多,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弟弟。”

常文允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他伸手擦了擦眼眶,眼里明亮了几分,“四姐姐,谢谢你,谢谢你将我当做你的弟弟。”

常落云叹了口气,曾经的文允是一个活泼的孩子,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你本就是我的弟弟,”她笑着道:“你难道忘记了,当初祖母还在的时候,她跟我们说过的话?”

“祖母说,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家人。”

“祖母还说,你是男孩子,男孩子要像个男子汉,长大后,让你护着姐姐。”常落云笑着补充道。

“可谁知道,如今反而是姐姐护着我。”常文允赫然,“我没有如祖母想的那么好。”

“谁说你没有长得如祖母想的那么好?”常落云道:“你能够想着常五,便足以让祖母欣慰了,常五可也是常家的女孩子。”

常文允知道常落云是在安慰他,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也生出一种异样的暖意。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姐弟三人并不十分亲密,甚至因为裴氏的原因,他和常落云曾经一度十分疏离,哪里料到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能够依傍的,温暖他鼓励他的反而是这个异母姐姐。

许多时日积累起来壁垒就在这一瞬消弭。常文允心里轻松了很多。常落云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但在他身边,常文允突然就很安心。

常落云和常文允一前一后进了常璞的卧房。

常璞并没有病多久,但整间屋子却弥漫着一股药味和病人身上的气息。几天时间,常璞一张脸变得蜡黄,两个眼眶肉眼可见的陷了下去,让他的颧骨越发显得突兀。

常落云坐在塌前的胡凳上,沉默地望着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小时候,她不是没有期望过他的关爱,只是,这份期待在年复一年的失望中早已经消融干净。如今再看到面前的人,只觉得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

似乎有所感应般,常璞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浑浊的眸子茫然的停留在常落云脸上一刻,便又转了开去。

“父亲,”常落云坐了一会,道:“父亲如今病成这样,就算是五妹妹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也做不得数了,所以父亲这一病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常璞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有茫然、恐惧、祈求,但独独没有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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