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无人的地底,过潭渊往天境去。

西边的海岸早年间经过人为的挖补,不甚灌入海水导致土地流失,凹进去很大一块。所以西北位置和西南位置两者之间的距离,若是走路相差甚远。但从潭渊到天境两边直线距离,又不显得那样远,但也几乎横跨整个丰都城的位置。

两人背着东西扛着剑柄,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余阳的意向,似乎并不打算深入更深处。或者说他知晓这里灵脉转向的结构变化,所以在还能看见陆地的位置便停下来。

“怎么不往深处去。”

“没必要。”

说完这一句,余阳将他的尸体放在地上,随即沿尸身用剑划出一个不太明显阵法。

落竹站的位置稍偏了些,而且这脚底下似冰似玉的东西即使划出很深的凹槽,也难以在一个方向看清楚全貌。

在她的视角,她只能看见余阳半蹲地面来来回回的忙活,完事之后拍拍手,冲落竹招手道:“你过来,用人的法术催动看看。”

落竹不明白,还是走上前照做。

没过一会儿,在尸体的附近便渐渐浮现出一个不似今朝的人形。

人形看不清样貌,只有模糊的一团白线,和勉强能分辨身形的结构。其全部的模样,倒更像是他们这一脉中特有的一种天赋技法。

但不知是时间过去太久,还是两边的时间线未能连接起来,它貌似看不见两人。

它先是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似是很困惑。只是张望许久,并未发现两人就站在它的正前方。

余阳不吭声,落竹见状也一直沉默。

过了一会儿,许是它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蹲下身摸索了一会儿,便准确找到了尸身所在的位置。

很奇怪,明明身为灵体的它,却能在感觉到尸身的一瞬间便做出行动。

它将尸体往自己的方向拖拽了一段距离,随后用手在地面上画着什么图案。动作很轻缓,一个图案要重复画上三四遍,然后再继续下一个图形。

渐渐的,落竹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走到它的背面,站在身后,以俯视的视角看着他一遍遍画下的图形。

直到阵法的光芒消失在眼前,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尸身和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的灵体。

落竹站立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余阳见事已了结,便收拾收拾脚边的包袱,准备叫上落竹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走吧。”

一路上,落竹并没有开口再询问些什么。她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直处于颓废的状态。

以至于当她再一次看见,活生生的沈雾年出现在面前时,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雾年身上还保留着当初李柏砍下的伤痕,在裸露的皮层清晰可见。身上的衣服虽说是完整的,但能明显看见他的下半身完全是浮空的状态。

他坐在轮椅上,完全没有病殃殃的姿态。眉宇间神采奕奕,好似又恢复鼎盛时期的模样。

她没反应过来,不过面前的两人似乎反应过来了。

毕竟在此之前,林雀还和叶漓在无岸费尽口舌险些打起来。所以眼下在看见落竹的时候,心中警铃大作。直接亮出手中刀剑指向林雀,眼神中的杀意不加掩饰。

沈雾年看见余阳身旁站着的落竹,表情颇为惊讶。

只是还未开口,仅仅在落竹抬眼的瞬间,便感知到来自落竹身上与余阳相差无几,来自于妖类的强大灵脉。

他当下了然。

沈雾年挥挥手,对站在身后警惕的林雀道:“无事,应是自己人。”

林雀看了眼沈雾年,手中长剑想放又不敢放,警惕道:“说到底,她现在还是青御的人,如何能算自己人?”

落竹正欲开口,余阳迈出一步,站在她身前对林雀说:“谨慎的确为好事,不然也不至于前阵子水泽一遭,沈掌门被人暗算成这副模样。”

他这番话暗点提得多,许是想起当初的情形,林雀听后脸上的表情很不是滋味。

沈雾年见状推动两边的滚轮,上前一步拉开林雀,道:“你莫见怪,她来我身边不过百余年,难免生出些不着调的性子。”

“也亏得是没灵性。”余阳瞥了眼林雀手中的长剑,搭上话。

四人之间的气氛因这句话变得沉默。

当下时间不多,沈雾年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转头看了看落竹额间不易察觉的妖气,沉思片刻后开口:“不过她这样我亦能看出来,想必叶漓早已看出你的身份。”

落竹:“是看出来。”

“既已看出来,叶漓又是个提防极高的人物,眼下青御想必是回不去的。不过我们这边也差不多……”

他自己念叨半天,然后说到正题上,随即目光转向余阳,说:“既然回不去,那她可否进入我们的计划?”

可惜落竹还未听明白他们口中的含义,以及口中的计划为何。毕竟在她的记忆内,沈雾年因强制献祭已经失败了,各派都在盯着他,露头都难,哪还有什么计划。

于是落竹转头朝余阳望去,却见他一口否定。

“她刚恢复记忆不久,经不起。”

“这样啊。”

沈雾年喃喃自语,语气淡定接过,似乎并不将此放在心上。

“不过,容我询问一句,当初委托阁下的事由,可办妥当了?”

余阳:“我都以这副面貌出现,你觉得我会食言?”

沈雾年上下打量殊禾的这具身体,点了点头,沉思良久后哈哈笑两声,一句抱歉,便伸手招呼林雀。

林雀上前,微微弯下腰道:“掌门,何事。”

“南疆近来安稳得很,想必那掌门没几天日子可活。玉诀好歹也是三大门派之一,没了主心骨,门下弟子定慌乱不已。这样,你同落竹姑娘前去,帮帮忙。”

“不……”

在他说完的下一秒,落竹准备问些什么,就见林雀先一步带她御剑飞行。

刚刚张开嘴巴,人已经到半空中了。

“不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去!”

看着地面的两人愈发遥远,落竹死命挣扎,却换来林雀的冷眼。

林雀抓住落竹的腰,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曾放松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见已经看不见地面,她才拍了拍身旁挣扎的落竹。

“行了,有什么用。”

“……你放我下去,我还没答应呢?!”落竹对这个每次见面,都站在不同位置的人起不了一点好感度。

林雀不以为意,淡淡说:“那你又不知道他们准备干什么,留在那里等死吗?”

这一句话引起了落竹的兴趣,停止挣扎,转头看向她,说:“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林雀想了想背后一系列复杂的故事,反问道:“你知道什么?”

落竹沉默,又不自觉的回想起之前的那段记忆。虽说有那三百年后的记忆,但她常年待在青御山上。在看见那奇怪的东西时,唯一的一次下来,还没掌握到一点线索就强制返回。

说实在的,那三百年后的记忆,还没这几个月知道卡的多。

落竹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开口:“沈雾年的那些事情我知晓一多半,飞升,激进原因,失去的爱人。”

林雀听完思索一会儿,说:“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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