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理寺。”

“黎统领、邵侍郎。”

马车停下,赵水掀开车帘走下,望见对面的两行队伍。

领头的其中一人骑马,是赵水在择天山星考时见过的天衡门前辈,姓黎,后面跟着的都是身着兵甲的带刀侍卫;另一个队伍前是辆马车,随行的人较少,走下来的人雍容翩翩,面带笑意。

黎门人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仿佛看谁都不甚满意,相比之下,此时的魏叔空反而变得拘谨和善了许多。

“城主告令,命出城迎接星门弟子,护送回城。”黎统领说道。

“是。”魏理寺回道,往旁侧开身。

站他身后的赫连破走上前,拱手道谢:“赫连代表几位弟子,多谢黎统领、邵侍郎好意。”

“诶,世子客气了。”邵侍郎摆手笑道,“本官只是顺道与黎统领出城过来,眼下各地冒出纷乱,城主恐粮仓吃紧战备不足,命本官先行视察。”

“辛苦邵侍郎了,此去路上务必小心。”

“嗯,本官告辞。”

“慢走。”

马车晃悠悠走远,黎统领扫视一眼面前的几人,翻身上马,命令道:“左队在前,右队留后,掉头回城!”

“是!”持刀侍卫们大喝道,气势如虹。

被这么一群人保护着,赵水觉得安心不少。但坐在车上,四周压抑无言的气氛总让他有种被押送般的别扭感。

静默地往前走了一段,他听到车前骑马的两人总算开始交谈起来。

魏理寺先开口问道:“这几日都城中可有发生何事?”

“城主急调武官,传令战备。玉衡、开阳与摇光几位门主已被派往叛乱之地,我等回城后亦会承接军务。”黎统领言语平平地回答道,“魏理寺可还有重案在手?”

“还有一案未解。”

“可有眉目?”

“还差线索,难以确定。”

听着他们干巴巴的对话,赵水觉得跟方才的沉默一样无聊,便斜了斜身子靠在车板上,闭目休息。

“这么紧急调邵侍郎出城,城主之意是要速战速决?”魏理寺问道。

“是,一鼓作气,方能最大程度地打压气焰、安抚民心。”黎门人回答道,看了看远处的官道,垂暮的雾霭升起,氤氲在变窄的路上。

“除此之外,黎统领可知城中是否出现其他蹊跷的案子?”

“未闻,不知。”黎统领敛言片刻,像是勉强努力回想了下,又道,“不过方才同邵侍郎出城时,他提起前段时间天权门官员被杀一事,说在死前受到匿名血信,碰巧他也收到一封,不知……”

“匿名血信?”魏理寺言语一紧。

赵水也猛地直起身子,睁开双眼细听外头所言。

但已无对话,车外响起了一阵由慢转快的马蹄声,赵水从车窗探出头去,只见魏理寺已策马往邵侍郎走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停步!”黎统领下令道。

邵侍郎的马车队伍已拐入道那边,不见踪影。

赵水刚觉心安,便见远处的拐道处出现了两个人,迎上魏理寺的马就直接跪地。

行色之间,似是不妙。

“黎门人,我等过去看看。”赫连破下车拱手道。

“世子莫走动。”黎统领一口回绝,目不转睛地命令道,“苏弟子,你带人去看看。”

被点名的苏承恒立即上前回应,赵水见他看了自己一眼,点点头,与他一同往拐角那边飞奔而去。

车队的人马就在拐弯后不远的地方,此时跪了一地的随从。

赵苏二人走上前时,一开始还看不清究竟发生何事。面前是一方种着庄稼的郊田,夏日的早稻一片翠绿,一直延伸至脚下,与他们所在的土道,上下足有两人多高的差距,像一处小断崖。

路边有一笔直的木板,悬挑出去很长。

而板下的那一片水稻中,横躺着一人,正是方才还精神奕奕的邵侍郎,此时肚穿长刺,吐血而亡,两只眼睛还瞪得很大,看着这令人不能瞑目的世间。赵水这才发现,除了齐齐冲天而生的稻草外,木板之下还有许多纵横成排的刀刃——

一根一根扎进土壤,细刃寒光,与稻草一同染着血红的珠痕,混作一团。

“刚才发生了何事?”苏承恒问道。

“刚、刚才,我们走到一半,发觉轿子里不太对劲,叫也没人应,就掀开来想看看,结果发现里头没人,只有一袋石子。我们到处找邵侍郎,这马车突然自己动起来跑了,我们追过去时,就看到、看到……”被询问的人哆嗦着手指指向面前的悬木,说道,“看到邵侍郎他已经坐在了木板头上,站起来后,便跳了下去。”

“跳下去?”赵水对他的形容感到不解。

毕竟谁看到下面有这样几排刀子,不是赶紧后退躲得远远的?

那人慌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语糊在了嘴上。

“莫慌,慢些说。”苏承恒搭着那人的肩膀,轻声道。

“我们不知道……邵侍郎从木板上站起来的时候,看样子是已经站稳了。原本以为他会往回走,就放松下来,谁知道怎么的,邵侍郎他突然就、就跳下去了。”

“当时可有其他人在木板旁边?”

“没有,只侍郎一人。我们发现之后立马跑过去,可惜,已经晚了。”

赵水与苏承恒随着他的视线再次望向木板下的稻田,此时魏理寺正蹲着身子在尸体附近检查,一会儿探探尸身,一会儿往四周张望,同时还跟旁边一位随行官员说着什么。

而临近道旁的下面,好几处稀疏的水稻被踩踏倾倒,通向尸身旁。

“这是你们的?”苏承恒指着其中好多双脚印,问道。

“是。当时心急,能下去的都下去了。”

“所以就算有其他人的脚印,也被掩盖其中。可有注意当时是否有他人混入你们中?”

“没有……”这话刚刚魏理寺也问过,那人只能汗颜回答道。

赵水往旁边走了走,回头望望来路,发现从与他们打过招呼到这里,只有短短一两里的距离。他又走到马车旁看了看,车身很大,里面的坐塌上堆个袋子,散出黑石。

榻下有一空暗格,隔门已被打开,里面正好可以塞下一人。而暗格旁,竟还有一个圆盘状的开口,掀开盖子,便是车底。

赵水半撑在马车里,寻思道:“若将邵侍郎迷晕后藏身暗格,自个儿躲到车底,等人发现侍郎不见慌乱寻找,的确可能给犯人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驱动马车。可这车前后都是人,他又如何做到溜上来的?”

“用车之前,已经藏匿。”苏承恒说道。

“你是说——”赵水瞪大了眼,再看暗格,恍然道,“是了,稻田尖刀显然早有预谋,看来他是计划好了每一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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