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已迟,现在只能固守等待其他部队回援。鲁都督下令熄灭灯笼火把,依托营帐且守且退,尽量拖延时间。好在张辽志不在歼敌,并未全力进攻,东吴防线一时未被攻破。这也不怪张辽,他也怕被人堵住退路呀。要是把骑兵全陷在这里,北边如何确保突围成功?
北营收到消息,大吃一惊。若折了鲁肃,即便拿下合肥又能如何?甘宁、吕蒙、陈武三人紧急商议。
陈武第一个开口:“子明、兴霸,你二人速去救援,此间我一人便可。”
吕蒙甘宁没有异议,立刻招呼部下行动,临走时提醒陈武,小心曹军调虎离山,一定要顶到二人回来。
陈武大笑:“二公勿虑。前次不慎给曹军突进去,今日想走,除非从陈某尸身踩过。”
二将听个死字,心中隐隐不快。但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带部队急忙赶去中军。
他们前脚离开,曹军后脚便到。这次可不是什么佯攻,对面把拿得出来的家伙全都招呼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只管向前进攻。
吴军阻挡一阵,越打越吃力。看这架势,敌人这是孤注一掷了。
一人拼命、万夫莫敌,何况数万亡命之徒?这样硬拼下去必然死伤惨重。
但是,那又如何呢?
难道陈武还要像前几天那样保存实力、放跑眼前的敌人,从此在同袍中间再也抬不起头,让鲁都督让吴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吗?倘如此,他陈子烈又何必去军法处让人在屁股上抡二十军棍呢?
十八岁投奔孙策,陈武在战场上滚了十来年。庐江大战,他领着一支小队冲击刘勋的大本营,重围之中左冲右突,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年纪越大,怎么胆子还越小了呢?
张辽算个屁!老子今天就死在这里,也绝不后退半步!真要是死光了也挡不住,那就是命,认了便是!
陈武下定决心,率部咬着牙硬扛曹军。那边负责进攻的乐进没想到敌人如此顽强,一时恍惚被压了回来,形势万分紧急。
李典领着后军,见形势不妙,二话不说把所有部队都推了上去。
这是突围呀,成与败不是做选择题。失败,就是死!
东吴的部队越打越少,却无一人后退。这支部队的老底子是庐江大捷中孙策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跟着陈武南征北战,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江陵争夺战,曾一日减员六成也未被击垮,今天它也不会垮。
就在战线将要陷入胶着的时候,吴军身后响起了杀声。那是张辽绕开回援中军的部队,杀出的一记回马枪。
腹背受敌!
对于本就处于劣势的陈武而言,这意味着他和他的部队没有了任何机会。现在前后都是敌人,根本没有可以依托的屏障。身后来的又是骑兵,血肉之躯如何能够阻挡?
陈武没有选择了,只有战死才能洗刷耻辱。也罢,反正挡不住,索性不挡了。能杀几个杀几个,杀个痛快再死不迟!
想到这里,陈子烈摘过头盔猛地掼在地上,大吼一声“曹狗,庐江陈武在此,有种便来取爷爷人头!”,便拎着战刀头也不回地冲向前面的军阵。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千五百挺笔直的长枪,以及那攥着枪杆的一千五百个抱着必死之心的战士。
曹军也没有退路。再不突出去等待他们的就是东吴大军的合围,到那时他们全都得交代在这里。面对陈武的反冲锋,同样面临绝境的李典乐进也没含糊,咬着牙顶了过去。随着兵锋线剧烈的碰撞,双方的士兵开始惨烈的近身搏杀。
“冲!”
身后的张辽未做丝毫停顿,指挥骑兵熟练地从吴军身后的薄弱位置发起冲击,瞬间给敌人造成重大的伤亡。
血已不是滴淌、而是喷涌,身已不是残缺、而是破碎。
片刻之间,东吴北大营尚能站着的只剩下三十来人。
这最后的三十勇士,围靠在自己的主将身旁,看那身前身后快被扎成漏勺的残躯,依然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面对着敌人,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依旧没有人退缩,战士百炼成钢,就是为了这一刻;依旧没有人呼喊,壮烈从来也不是喊出来的。三十个人就这样排成一排,默默挺起手中的枪,列着阵型向敌军做出最后的冲锋。
被击中、倒下,被击中、倒下,一个,又一个。生命在钢铁前消失,却阻止不了冲锋的步伐。直到最后一个身影轰然倒地,这一营的守军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每个人心头都在滴血,但曹军将士们却无暇去体会这强烈的情感冲击。他们必须在吴军到来前脱离战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寿春,以免被人全歼。
——
吕蒙甘宁赶回来时,残破的营地里只剩下数不清的曹、吴两军战士的尸体,一个有气的也找不到。
当陈武的尸身被抬到鲁肃面前时,他那双愤怒的眼睛依然没有闭上。鲁肃忍着泪,蹲下来看那已被刺破得稀烂的身体,良久才伸手替他阖上双眼,缓缓起身,仰天长叹,泪流不止。
这,就是战争。
是流血,是牺牲,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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