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分钟,一条几十斤重的野狗被分食殆尽,剩下一堆骨头,后到的灾民只能抱着骨头,一点点啃食黏在骨头关节处的红肉。野狗的内脏,腥臭无比,胃中还有尚未消化干净的人肉,也被灾民一并吃光。人间炼狱也难以形容当下的场景。
两人还没走远,前头道路上出现几名衣衫褴褛的妇人,跪地恳求黄滨帮忙射杀几条野狗。她们轻轻拍去脸上的黄土,露出几分真容,发黄发皱的面皮紧紧贴着脸骨,隐约可见标致的美人骨,想必之前也是风姿卓越的美艳少妇。妇人愿意以任何条件与黄滨交换狗肉,为奴为仆,必会好好伺候好主人。
黄滨回头望了望死人堆,早已看不见野狗的踪影,方才那只野狗的凄厉惨叫,早就吓得其他野狗急速逃离,不知所踪。黄滨摇了摇头,神情冷漠,冷声拒绝。
就在这时,一个面色黄蜡的矮小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拦住两人的去路,乞求黄滨带走她四岁的女儿,只要能让女孩活命,至于以后送去青楼还是卖给人贩子,都随黄滨的心愿,卖了的钱就当作是报酬。
听着妇人的哭诉,看着她怀中脸色惨白、只剩下一口气息的女孩,施哲心里不是滋味,心一软,就要上前一步,抱走小女孩。
“我们没法带她走,她跟着我们,也是死,说不定半路上,就会给我丢到死人堆里。你再等一等,朝廷的赈灾粮食很快就会下来。”黄滨沉声说道。
施哲硬生生地止住步伐,环顾四周,许多人影蠢蠢欲动,原来不止眼前跪伏的妇人,只要黄滨收下她的女儿,其他人也会一拥而上,请二人带走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只会麻烦不断。施哲险些误了大事。
妇人哭泣声愈发凄厉,却又绵软无力,脸颊已见不着半滴泪水,一个劲地说“咱们娘俩命真苦啊”。
黄滨没有心软,继续走在前头,施哲紧随其。这几公里的路程,是施哲上辈子与重生之后的八年时间里,走过最长最艰辛的一段路,无时无刻不在拷打施哲的良心。
妇人听见怀中的男孩喊饿,便咬开手指尖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往孩子嘴里滴落几滴鲜血。男人饿昏了头,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吭哧吭哧地塞进肚子,就算是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老妇人掏出口袋中最后一片褐黄色树皮,细细研磨成粉,一点一点喂给小孙子。
几公里的黄泥土路两侧,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放眼望去,全是高矮不一的“小山堆”,散发阵阵恶臭,催促两人快些逃离这个地方。
施哲曾经听黄滨提过,洛朝每逢大旱之年,灾情严重的地方会出现小规模的食人现象,之后各地官府派人加强巡逻,若是发现这种有违天伦之事,违者按杀人罪处理,可就地问斩。
这便是当下灾民不敢烹饪死人肉食用的原因之一。而且翻看洛朝这五十年来的几次规模较大的旱灾,吃了死人肉的灾民,活的了一时,不久后也会感染怪病,难以医治,在病痛折磨下缓缓死去。曾经有个寺庙的主持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真相,同类而食,天弃人怨,死后会下地狱,受尽千万年的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吴家巷子里的灾民就是小规模中的一部分。当初埋下那具尸体后,被一个饿疯了的年轻男人挖出,在屋子里烹饪,肉香吸引了周边房屋里的其他灾民,纷纷前来观看,询问男人是什么肉。男人撒了谎,说是在路上捡到的一块猪肉,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仆人做事粗心,买菜时掉在了地上。
年轻男人热心邀请其他灾民进屋品尝“猪肉”,因为他知道,如果被人揭穿了吃人肉的实情,上报给衙门,必死无疑,只有将所有人拉下水,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许久未曾吃过食物的灾民,哪里忍得住这样的诱惑,争先恐后地进屋吃肉,直到有人吃出几根细长黝黑的头发和还未处理干净的手指甲,这才知道锅中的“猪肉”是何物,但是没人惊恐慌乱,更没人想着去衙门报案,而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一整锅肉。
自此之后,吴家巷子的灾民没了顾忌,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只要哪家的人饿死了,当天夜里尸体被分成几十份,分发给所有屋子,保证无人告密。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主仆二人即将走到这段黄泥土路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男人孔武有力的呵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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