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屋角水漏,恭敬地对秦桧行礼:“多谢你特意过来看我,我亲手备得一席素菜,请。”

如此熟悉的一幕:疏离却不失礼,她终于变得和望儿一样。秦桧无奈地闭了闭眼:亲生儿孙都怨恨他,却又都怀着一分感恩。

至亲骨肉,皆因他一念之私,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半生在金宋两国间长袖善舞,却对花信年纪的少女束手无策,秦桧只觉得一颗心,苦成了黄莲,冷却成冰。

夜幕降临时,秦乐乐立在院门,看秦桧的车马被侍卫簇拥着渐走渐远,春雨连绵,飘上她的长睫,如那一双乌朦朦的美目,迷离而忧伤。

“他可说出你阿爹现在何处?”转眼便见叶家杭立在身侧,为她撑起青色油纸伞,不知是夜霭沉沉,还是为阿娘担忧,少年失去了往日春阳明朗的笑容,神情肃然,隐隐忧虑。

秦乐乐摇头:“他知我甚深,若全都说了,下次,我便不会见他,那高官人,你打算何时审?”

自从听到阿娘的往事,叶家杭便着手调查,仔细读过皋亭县志,那几年却无地方闹土匪的记录。

那个惨案的最大嫌疑高官人,也在事发不久的靖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高等投诚的人急于立功,且有乔装打探的经验,叶家杭便令他们四处察访。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通过当时州府帐房的一个亲戚,顺藤摸瓜,找到隐居在钱塘镇的高官人,并将他偷偷运到净慈寺。

少年知他不会轻易讲出真相,便将老者独自关在柴房,饿得三日。此时来找秦乐乐,便是要借着夜色,与她扮成当年夏子鸿和叶秋娘的模样,诈他说出真相来。

清寒微凉的夜风,飘荡着少年低低的嗓音:“我娘说她那时常梳龙飘凤飞的发髻,你梳上也一定好看,虽然时下不流行了......”

与此同时,寺院那头的客房,沉睡大半天的叶秋娘被恶梦惊醒,守护一旁的夏子鸿忙为她递水送药,她歇息半晌,提出要去正殿上香。

夏子鸿助爱侣穿戴整齐,半抱半扶起她,刚出得院落,忽听远处矮屋中凄厉大喊,下意识地便搂住她,运起轻功,寻声而去。

未到柴屋大门,便听里面有人尖叫:“不是我,你们不要找我,全都是颜墨的主意,你们去找他!”

却是高官人正饿得头昏眼花,忽然在静夜孤灯,见到浑身是血,飘飘浮浮的一对男女,因为曾经做过亏心事,当即便吓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闭眼抱头嚎叫。

“高官人。”叶秋娘脱口惊叫,二十多年了,她不曾忘记当年的惨祸,也不曾忘记那个请她全家到别院小住的人。

夏子鸿一听,也有些发愣:伤好后他仔细回忆过,总觉得事有蹊跷,但因秦望舒曾肯定地说不曾见到叶秋娘的尸体,是以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寻找爱侣,不曾详细调查惨案的来龙去脉。

叶家杭一听颜墨二字,先是一呆,后是大怒,他和叶秋娘都知这是他阿爹完颜契墨的汉名,当即就要喝出“胡说”二字。

秦乐乐却拉住他,伸出五根尖尖的指头,轻轻地放在高官人的咽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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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上章提到的完颜宗弼:即金兀术,汉姓王,名宗弼,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子,他在本书发生前两年已经去世,为了情节还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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