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笑嘻嘻指着自己乌黑的眼圈,道,“熬了几晚上,我还困呢,既然公子没什么事,我再去眯一会儿。”说完,哈欠连天。臻娘因为要忙白日的活计,夜里上灯的事都交给三娘,这几天夏云鹤生病,也是三娘整夜整夜守着。
夏云鹤瞧了瞧窗纸上黑乎乎的影子,知道天还未亮,笑着应了一声,打发三娘出去。
她重新看向桌上那枚短箭,敲了敲脑袋,思考究竟是谁杀了漆雕微?
思索良久,实在想不出来,便起身走到门边,随手挑开帘子,一股冷气冻得她一激灵,细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院中石磨盘上落了薄薄一层白沙。
夏云鹤往手中哈了口气,扭身退回房中,重新钻回被中,臻娘掀了帘子进来,只见她手上端了一小碗热汤,将小碗歇在炕沿,说道,“公子,喝碗参汤。”
她正愁得发慌,接过碗浅浅抿了一口,向臻娘询问,“臻娘,你说杀了漆雕微的是戎人还是楚人?”
臻娘道:“戎人如何?楚人如何?我都不关心,公子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不管公子要查哪里的人,病恹恹的总不好。”
见与臻娘说不通,夏云鹤指了指桌上,“我给母亲写了信,等天亮送去驿馆。”
臻娘应了一声,收起信件,看到那枚短箭,好奇之余,随口说道,“这不是袖箭吗?”
夏云鹤一愣,见三娘认识,便问,“你觉得用这种袖箭的是戎人?还是楚人?”
“袖箭哪里人都用得,像这支这么粗糙的,很明显不是楚地的东西,说不定是塞外那些戎人仿制。”
“所以杀漆雕微的是戎人?”夏云鹤皱起眉头,可是是谁把消息泄露给戎人的?
“那也说不定?如果是楚人私造的也有可能。”臻娘笑着道。
“哎——”夏云鹤长叹一口气,仰脖喝完姜汤,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琵琶山上的几人,嘴里念叨,“张素、傅三爷、郑冕,啧,郑冕,郑先生……”
念着郑冕的名字,她心中咯噔一下,想起当初柳嵘山欲杀郑冕一家,口中念了几遍柳嵘山,夏云鹤心道:难道是柳嵘山探听到消息,勾结北戎暗探,杀了漆雕微?若那刺客看见郑冕活着,回去通报……郑先生岂不危险?
她面色一变,握紧臻娘手腕。
臻娘骇了一下,问道,“公子,怎么了?”
“去叫三爷过来!”
……
雪已经不下了,夏云鹤捧着热茶坐在书案后面。
臻娘端来一盘冒着热气的板栗酥,傅三爷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随意抹了两把脸,抓了两个板栗酥狼吞虎咽塞进肚里。
“公子,唤我前来有什么事?”
夏云鹤道:“郑先生之前被柳嵘山派人追杀,你怎么会把人弄到山里去?”
傅三爷舔了舔嘴唇,道,“他来的第一天住在客栈,夜里就有狼头刺青的北戎探子摸进来,见此,我只能先把他秘密带出城,戎人没了消息,消停了些日子,我去上都城的时候,托夏昭兄弟多照拂郑冕,回来时,正碰上戎人对峙几人,便联手杀了个干净,结束后,夏兄弟告诉我,这是第三波戎人了,思前想后,我连夜送郑先生去了琵琶山。山高林密,这些探子一时半会找不到。”
夏云鹤听完,说道,“三爷,若那日刺杀漆雕微的刺客与柳嵘山有牵扯,那么郑先生可能有危险。郑冕曾遭到柳嵘山追杀,我们必须小心。”
傅三爷听完,点点头,“这事我再想办法,只是现在……公子,当初说要组建夜不收,那些军户又反悔了。”
“为什么?”
“都是那个庄户翦驼子煽动的,军户本来遍布边塞各地,只因不属于正规军,粮饷一直被盘剥克扣,有些人吃不起饭,便退出夜不收,另谋生路。这些年夏家暗地补贴伤残夜不收,老家主在的时候如此,老家主……”,傅三爷咽了口唾沫,盯着夏云鹤看她神色如常,又接着说,“老家主不在了,老夫人继续往里面贴钱,可是,人命只有一条,贴再多钱,死去的人活不过来。”
夏云鹤眉眼微低,“翦驼子怎么回事?”
“他儿子本来是夜不收一员,死在关外,发现时被拔舌去眼割耳,须发全被剃光,死状凄惨,老家主替其敛尸,赍钱给翦驼子,他含泪收了。前几日听说我们在收拢夜不收旧部,突然发疯,追着我从村头打到村尾,哭着让我还他儿子,力阻他人加入夜不收,说十不存一,往而无返。爷爷的,老子也是从夜不收出来的,老子不还是好好的。”
傅三爷说到激动处,昏言昏语一起出来,说完,察觉自己失态,笑着扇了自己两巴掌,“看我胡说。”
“这些军户一听,都吵开,说卖命的活计,每月银钱太少,要求加钱到三倍以上,否则不干。有人说,前几年停战,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夏家乱折腾什么?有人使了银钱,脱了军籍,外出另谋生路,留下来的都是穷军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让他们卖命,就得加钱。”
“他们住在何处?”
“主要在落霞县的郭驼村、鞭杆庄,周围村子零星还有几户,哦,对了,郭驼村那里还有一个旧粮仓,就是漆雕夫人给公子说的那个旧仓城。”
“落霞?”夏云鹤咳嗽几声,“郑先生的事宜早不宜迟,等你回来,我们去郭驼村看看。”
傅三爷应下。
夏云鹤与傅三爷交谈完,已近晌午,忽地,院门口挤进来两人,一个穆修年,一个卫斯昭。
他们指挥着人搬进来三口大箱子,看愣了夏云鹤等人。
夏云鹤问道:“你们搬来这么些箱子做什么?”
穆修年拱手道:“我们奉殿下之命,去上都大人您的旧住处取来这些物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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