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赶了几天的路,离京城也就只剩两百多公里距离,赵珍珠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色,莫名生了点怯意。
所谓近乡情怯,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她想。
韩文远怕她不安,偶尔会坐在她的马车外面同她说说话,他此时就在,道:“我前阵子回了一趟帽儿村,村里的变化很大,办起了学堂不说,还几乎每家每户都盖了新房子。村里的姑娘也都不往外嫁了,都嫁在了村里,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对外招赘。并且有胆大的村民在村里开了食肆和客栈,村里热闹非凡,不少外村的人挑东西过来卖,你猜是为什么?”
也不用赵珍珠回答,他接着道:“因为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人冲着陛下和你的名声去村里游玩。珍珠,你知道吗?不仅陛下是一个传奇,你也是。”
邵茂升接手了赵珍珠的生意后,不管他有没有想过私吞,总归有容叙非镇着,他不敢。于是,大家都知道造梦集这个商号是属于赵珍珠的,醉太平也是赵珍珠的,还有那些影响了几千万人生活的新鲜农作物也是赵珍珠发现的。赵珍珠的名声响彻了整个大甄,是无数姑娘的榜样,也是很多文人墨客心目中的女神。
后者倒不是因为赵珍珠自身的成就,而是因为曹陌平以赵珍珠为原型,写出了传诵千古的辞赋。
因此,村里里正想给赵珍珠立一块纪念碑,供世人瞻仰。不过被容叙非阻止了,理由容叙非没说,但韩文远猜得到,无非是不愿意相信赵珍珠不在人世了,立纪念碑一般给死去的人立居多。
他还知道容叙非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赵珍珠,每年都派很多人走访大江南北去寻人,只是根本没有人想得到赵珍珠会生活在一座道观里。
容叙非禁神,赵珍珠却生活在道观里,这事说起来挺讽刺。
但无论如何,韩文远看到了容叙非对赵珍珠那份滚烫的情义,是他比不过的,所以,在意外遇到赵珍珠后,他没有生什么妄念,试图把赵珍珠夺走的妄念,而是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了出去。
有的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怕很不甘心,哪怕依然念念不忘,却也是要认的,不是相信宿命论,而是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强求不得,越是强求,越走向另一个极端。
像现在这样,还能同赵珍珠说些平常话,就很好。
韩文远想着,露出一个很浅淡但满足的笑。
“哒哒哒”前头突然传来马蹄声,速度极快,只是几个呼吸间,就由模糊到清晰了。
虽然人还没在视野中出现,但韩文远几乎能肯定对方是谁,信送出去了几天,某人也该收到并来了,他于是对车内的赵珍珠说了最后一句话,算是给自己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珍珠,世人都向往传奇,我亦然。”
说她是传奇,又说自己向往传奇,这明显是一句隐晦的表白,赵珍珠听出来了,她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是对对方有一点点亲切的感觉,他乡遇故知的那种感觉,仅限于此,于是,到底没有回应。
韩文远也不需要她回应,他目视前方,前方终于出现了他预料中的人的身影,看着还相隔很远,但对方身上那种似乎要割裂空间直接上前来的急切感从远处传了过来,强势得让人无法忽视。
赵珍珠好奇地从车窗探头看,只是一眼,她就感觉自己被灼伤,领头的人的视线太炽热了,如冰层下封存万年的岩浆,穿透空间朝她射了过来。
就很莫名的,赵珍珠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心脏有点不受控制地乱跳,她忍不住把头收回去,但躲避不是她的行事准则,于是下一秒,她又把前面的车帘撩开,大大方方地看向前方,也任狂奔而来的人看向她。
韩文远又露了一个笑,笑容中糅杂着点点苦涩,虽然猜到了容叙非和赵珍珠之间没有他插进去的余地,即便他们分开多年,即便有一个记不得过去,但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心脏依然会抽痛。
马车车夫有眼见地靠路边停下了车,赵珍珠小瞪了他一眼,她和韩文远都没有吩咐,就这么擅自停车真的好吗?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有眼见?
还没吐槽完,另一个很有眼见的人——韩文远也跳下了马车,回了后面自己的车。
赵珍住很想尔康手把他招回来,韩大公子,韩知府,韩老乡,你能不能别留我一个人啊?但容叙非已经风驰电掣地赶到了,乌孙马都没完全停下,他人就跳了下来,她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容叙非说不出话,他浑身都在发抖,抖着一步步靠近马车,靠近赵珍珠。
赵珍珠秉持着输人不能输阵的想法,迎上他未曾从她身上挪开一分一厘的视线。
容叙非的传说很多,其中关于他外貌的就不少,主要分两类,一类说他长得凶神恶煞,有四头八臂,这才能一上战场就把胡虏子和南越蛮夷吓破胆;
另一类说他长身玉立,俊美如天神,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他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第一类,但应该也不是第二类,太夸张了,赵珍珠认为至多是像韩文远那样,韩文远那样的都超过90%的男人了。
老天爷总不能偏爱一个人,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才能后,又给他无与伦比的相貌吧?
可现在,赵珍珠觉得自己想法太狭隘,容叙非的真人确实美得像神仙,那眉型,那桃花眼,那泪痣,那下颌线,那唇型,无一不完美,无一不妖孽。
操,她这副普通尊容站在他面前,莫名就无地自容了。
她以前到底是怎么毫无负担地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的?对方又为什么看上她?
难道是觉得她肉多,好捏?还是觉得她钱多,想白占她便宜?
没等赵珍珠想出个所以然来,容叙非走到马车跟前,走到她跟前,用颤抖的手拥抱住她。
怎么就抱上来了呢?未免太不要脸了吧?赵珍珠用力挣扎起来,然后来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姐姐,别再离开我了。”
嗓音又抖又哑,比哭听起来都要可怜,赵珍珠忽然挣扎不动了,她努力抬起头,不让自己和他贴得太紧,然后道:“韩文远没有同你说吗?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也记不得你了,你这样抱着我,我不自在。”
容叙非嗓音依旧是又抖又哑,但他的话却很无赖,他道:“那我抱久一点,你就习惯了。”
赵珍珠:……
这么无赖的人,我以前怎么会喜欢的?看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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