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帝中毒已深,太医和方回堂的小大夫都无法救活一只脚踏进棺材板中的人。
当天夜里,高义公公神色悲痛,传唤在迎仙宫外殿,忙碌政事的姬无由。
“陛下现在精神好转,要见太子殿下。”
因皇帝卧病在床,内室门窗紧闭,姬无由甫一进门,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枯瘦的道明帝,眼神清亮,锁在进来的皇长子身上——是龙章凤姿的储君仪态。
父子二人,对望,半晌。
姬无由嗫嚅着唤道:“儿臣,参拜父皇。”
道明帝透过姬无由,好似在望其他人,轻声道:“朕这一生过的糊涂,既非明君又非慈父......”
姬无由沉声安慰:“父皇好生歇息,莫要劳心。”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回光返照罢了。
道明帝摆摆手示意他,让自己说完。
继续道:“朕知你仁德,所以这一笔杀伐朕替你做了。史进叛君卖国,罄竹难书,诛杀九族;兵部尚书亦然,三皇子贬为庶人,枭首午门......其余从犯一概杀身,家属流放岭南,圣旨今夜就发。”
历来新帝登基,忌讳踩血上位。
道明帝这是临死,欲要将史书中这肃杀的一笔,记在自个头上。
姬无由跪拜,心下震动,面上恭敬磕头:“儿臣,拜谢父皇。”
道明帝枯槁的大手,欲要摸一摸太子的发顶,伸到半空,悄悄缩回。
“好生孝顺你母后。”
道明帝二十三年春末,先帝驾崩。
皇太子姬无由登基为帝,改年号,昭化。
风光无垠的史家,百年大族,一夜之间诛杀殆尽;其党羽、门生......参与此次叛乱的,皆被株连。
兵部、刑部几位大员,甚至汾阳侯郭家这种勋贵也参与其中,皆被抄家。
定远伯府的林公子,不知何时,竟攀交上郭家五少爷,亦参与少些。
林家被贬谪出京。
京都,血雨腥风了半个多月,才渐渐肃清。
杨老大人,今日又催促皇太子:“知殿下仁孝,登基大典,不可再拖了。”
从长案前抬头的姬无由颔首,应下。
身为如今朝中唯一的丞相,登基大典由杨老大人亲手操办。
姬无由身为皇太子,名正言顺接过帝位,百官朝贺,普天同庆。
洛国迎来新的君王。
露喜庵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年轻的小尼姑,一身素色僧衣,跪坐在蒲坐上念经。
江蕈被静安师太领着,进了大殿,一眼瞧见正在敲木鱼的史维珊。
师太慈悲为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退了出去。
江蕈莲步轻移,上香,拜佛。
而后定定打量史维珊,不,她现在法号——本如。
本来如是。
感受到长久的凝视,本如缓缓睁开双眼:“施主今日前来,莫非要看贫尼念经?”
江蕈沉沉望了她半天,最终说了一句:“谢谢你,若不是你,玉玺和诏书送不出京都。”
虽然早前江蕈察觉出,史家这位姑娘对姬无由的心思,然而阵营不同,姬无由又无心。
出乎意料,她会在最后关头伸出援手。
本如淡淡一笑,年轻的脸上平静、淡然:“郡主亦曾有恩于我。红尘事,红尘了。”
说罢,双手合十,她捏着手中菩提串珠,回自个厢房。
从露喜庵回来,江蕈直接去一趟庆阳侯府。
许久没见,二叔二婶听门房禀报,连忙亲迎出来。
二婶脸上依然带着关切:“你在外颠簸忙碌许久,定然累坏了吧?可用午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二叔温和道:“瞧着晒黑了,回来就好。前些日子听说你与殿......陛下忙,就没去叨扰你。”
江蕈爽朗应道:“忙到现在,还真饿了。二婶我想吃烤乳鸽,记得多刷点蜂蜜、酱爆肘子,再来个清爽的时蔬。”
二婶一听乐了,双手一拍,连连应下!忙命仆妇去张罗。
“四弟呢?”江蕈问道。
“前些日子耽误了几天学业,昨儿就回学堂了。”二叔坐八仙凳上回道。
想到早前二叔派人进宫递的消息,江蕈最终开口询问:“父亲,眼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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