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踌躇着措辞,不知如何开口,眼神去看二叔。

二叔闻言,神色萎靡,山羊胡子一抖,语气凝涩:“医者说好好养着,约莫还有三五年寿命。”

却原来,三皇子领兵逼宫的那日,江焕不知从谁口中得了消息。

自林夫人逝世,躲在虹影堂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破天荒的去了主院寻江保安。

缠绵病榻的江保安,那日见春光甚好,命长贵推他到池塘边赏花。池中睡莲白的、紫的......微风中轻轻摇曳,让人陶醉。

风一吹,江保安觉得有一丝凉,唤长贵回去取薄毯。

就这功夫,江焕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风风火火的奔向江保安。

“爹,三皇子要登基做皇帝了。”江焕说的兴高采烈。

提到三皇子,她年轻的脸上带上一抹娇羞。

江保安望着这个,他疼爱的女儿,如珠似宝的宠大。虽因林氏之事,江保安短暂的恼怒过江焕,可是如今他想明白,江焕是无辜的。

他知她受了母亲亡故的刺激,有时清明有时糊涂。

连三皇子谋逆,她还笑的欢喜。

江保安轻声问:“伺候你的婢女呢?回去换身衣裳,这衣裳不是这时穿的。”

江焕却一脸笑意:“父亲,三皇子要来娶我了,我要做皇贵妃了!”

江保安眉头微皱,按耐住脾气,劝道:“焕儿,日后父亲定会为你挑一个好夫婿......”

听到这话,江焕不同意,她连忙摇头:“不,女儿要做皇帝的女人,皇贵妃多好......父亲,你快去找三皇子,让他今日就来娶我过门。”

“胡闹!”江保安轻声斥责。

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江焕,这才望向坐在木质轮椅上的江保安。

她脸色不虞:“父亲不同意,你不同意我做皇贵妃?为什么?”

江保安解释道:“不是父亲不愿,当初是三皇子主动退的婚事,焕儿你不记得吗?”

此言一出,江焕蓦然睁大一双眼,头摇成拨浪鼓!难以接受。

忽然,她恶狠狠盯着江保安:“是了,就怪父亲,若不是父亲的荒唐......我做不了皇贵妃了。”

话说的颠三倒四,江焕却突然扑上前,拽着江保安的轮椅就往池塘里拖!

“噗通!”二人齐齐坠入深塘。

春末的池塘水深,还带着寒意。

等家仆听见匆忙打捞起时,江焕当场就没了气息。

江保安本就病着,经此一事,更加坏了身子。

这会儿,江保安虚弱的躺在床上。刚服过药,他双眼盯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他想起早年,算命先生的判词:命中有女克父。

他一直认定长女就是克他命格之人。

事到如今,一路克他的,竟然是他最爱的二女。

“郡主。”室内的长贵轻声道。

江保安慢慢转过头,透过屏风,看到一抹高挑的影子,是江蕈过来探望父亲。

“阿蕈,你来看为父了......”江保安激动的嘴唇颤动。即使身在后院岀不了门,但是他知道姬无由登基为帝了。

他一直不待见的长女,快要做凤凰了。

一丈远的屏风外,江蕈淡漠道:“听二叔说父亲病了,女儿特意送来三棵百年老参。”

说罢,江蕈招呼道:“映秋,磨蹭什么,快将百年老参放到桌上。”

映秋慢慢将怀中的盒子,放到室内圆桌。

老参?

江保安联想到当初江蕈重伤回府,映秋去库房帮郡主索要一棵人参,未成。

他挣扎着,想要辩解:“阿蕈,你我毕竟父女一场,苛待你的是林氏,而非父亲......”

“够了,”江蕈冷冷打断,“父亲您养好身子,好歹您比我母亲福厚。”

江蕈转身欲要离去,走到门口,却放慢了脚步,头未转。

她涩然回忆:“林夫人生下江焕的第二年,我去宁馨堂给你们请安。父亲抱着江焕,满脸慈爱唤着"宝贝",林夫人含笑望着你们父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我躲在门外,像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林夫人瞧见了我,喊我进去,圆桌上摆一盘橙黄色的枇杷,她假仁假义的唤我吃。”

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我那时年幼,不懂察言观色,伸手去拿枇杷。却被林夫人用丝帕盖着手,拧我手背,拧的通红一片,我吃痛呼出口。”

江保安顺着她的话,想要忆起,却毫无头绪。

他压根不记得了。

映秋在一旁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

“父亲您当时明明瞧见了,你鄙夷的瞪我一眼,将脸扭向一边,当做不知,”江蕈呼了一口气,“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我父女缘浅。”

说完,毫无留恋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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