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软玉迎了满面。
相蕴和的脸枕在他胸口, 隔着薄薄布料,他清楚感觉到她的脸部轮廓,饱满而光洁的额头, 挺直而精致的鼻, 最下面的是微微上翘的唇,是他日思夜想的柔软细腻。
有?温热的气息透过布料洒在他胸膛, 将那一块的皮肤激得泛起细小鸡皮疙瘩, 如同?鱼儿张开了鱼鳞,每一处都写满毫无?抵抗能力,都一个动作都是缴械投降, 任由她?来宰割。
或许她?天生便是他的克星。
是他灰暗岁月里的一抹绚丽光彩,更是他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唯一快乐。
当她?出现在他世界, 便是天光透进了阴暗地狱,他终其一生?, 都要追随这抹天光,受制于天光。
可心甘情愿的事情, 怎能叫受制于人呢?
那叫甘之如饴, 是纵然上刀山下火海都要义无?反顾的一种疯狂。
他喜欢相蕴和。
他愿意?为相蕴和做任何事情。
殿里烧着地龙, 外?面是银装素裹, 殿里却是温暖如春, 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商溯紧紧将相蕴和抱在怀里。
相蕴和的脸枕在他胸口, 他的下巴便抵在她?的发间?,呼吸间?还能嗅到极淡极淡的发的清香。
相蕴和与他不同?, 他喜华服, 好打扮, 相蕴和却从不热衷这些东西,连女郎们颇为喜欢的花啊粉的也不爱, 所以她?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脂粉气,只有?好闻的淡淡皂角香,清水出芙蓉般的素净。
她?嫌梳繁琐的云鬓太浪费时间?,嫌涂脂抹粉耽误她?批阅奏折,嫌精致的华服衣摆太过宽大?,行动之间?颇为不便。她?这也不喜,那也不喜,所有?耽误时间?又影响她?处理政务的事情她?都不喜欢。
她?唯一喜欢的是处理政务,治理民生?,看原本活不下去的百姓们在她?的治理下开始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看原本一贫如洗的家庭在国?策的推动下变得越来越好,她?便会极为开心,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无?比有?意?义。
她?是一个无?比纯粹的人。
她?喜欢权力并非因为享受,也并非因为可以掌控别人的乃至九州天下的命运,她?仅仅是因为她?喜欢。
她?喜欢掌权,她?喜欢当皇太女以及未来的皇帝。
她?喜欢这种世界在自己?掌中慢慢步入正轨,满目疮痍在她?的执政下焕发新?的生?机。
如此纯粹,如此心怀大?爱,如何不叫喜欢?
商溯深吸一口气,轻嗅着相蕴和的发香。
“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为之前的假消息道歉,“我应该早点让人传递消息,不该为求稳妥而保密。”
环抱在他腰间?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在担心他?想起?他的噩耗便心有?余悸?
商溯眼皮轻轻一跳,昼夜不停赶路的超负荷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
——没错,她?就是在担心他。
“以后不会了。”
商溯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我了。”
声音刚落,他便轻轻捧起?相蕴和的脸,准备在她?光洁额头上印下一吻。
但正欲亲吻她?时,却看到她?轻抬眼,一双杏仁眼彼时正瞧着他,水汪汪黑湛湛的,能让人一眼沦陷。
“我才没有?担心你。”
漂亮眼睛的主人下巴微抬,说出自己?的话。
商溯微微一愣,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你不担心我?”
——他身?死海外?,相蕴和竟然不担心?
“对呀,不担心。”
相蕴和轻轻笑着,眼睛看着他的眼,“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
商溯心头忽地一跳。
“你是商溯,是大?夏的战神,你怎会死在一个海外?小国??”
相蕴和的声音仍在继续,“而且还是那种异常憋屈的死法?”
商溯心里有?些异样?,“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对。”
相蕴和微颔首,“你的所谓噩耗,定然是敌人传来的假消息,用来扰乱军心的。”
商溯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我?”
“哪怕我死去的消息传到京都,你也不担心?只觉得那是假消息?”
“恩。”
相蕴和点点头。
商溯仍不死心,“可是如果呢?”
“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外?面,如果我——”
“没有?如果。”
但他尚未说完话,他的唇已被相蕴和用手堵住,“更不会有?这种如果。”
往日总是温柔和煦的女人彼时面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她?捂着他的唇,无?比笃定道,“我说你不会死,就是不会死,不会有?任何意?外?。”
“你答应过我的,要早去早回。”
她?再一次强调,“你可以对任何人食言,但绝对不会对我食言,所以你一定会回来,所以不会有?如果。”
商溯眸光微微一滞。
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相蕴和为何如此笃定他不会死。
——因为她?无?法承担失去他的后果,所以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会死,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些都是假消息,都是用来扰乱军心打压士气的。
她?的将军所向披靡,断不会有?任何意?外?,永远不会。
他之所以没有?按时回来,是因为他在外?面开疆扩土。
这个边陲小国?打下来,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么大?,他攻城略地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么多,所以耽误了返程时间?也是有?的,她?只要在京都等着他便好。
等他一年两年,等他三年五年。
若是他还不回来,她?便找几个漂亮郎君,生?几个漂亮聪明的孩子?,再也不要搭理没能按时凯旋的他。
——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失约了,也不相信他已身?死魂灭。
前者是终有?相逢的那一日,后者却是阴阳两隔,永不相见。
商溯心中一痛,几乎无?法呼吸。
“看,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相蕴和轻抚着他的脸,声音仍似旧时温柔,“你回来了,好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是近乎在低喃,“你不会对我失约的,你舍不得的。”
“你若爽约了,我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的话有?些孩子?气,“俊俏郎君那么多,我又不缺你一个人,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找旁人。”
“找十个八个来陪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她?低语着,声音极轻,“所以商溯,不要对我失约,更不要让我失望,因为真的可以放下你,就当你从未出现在我身?旁。”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利刃一样?狠狠扎在商溯心口。
商溯呼吸都陡然一滞,手已抓着相蕴和手腕,拿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她?去感受自己?胸腔里不知如何安放的心脏。
“相蕴和,你说对了,我舍不得。”
商溯道,“我舍不得对你失约,舍不得丢下你一个人,更不可能让你去找十个八个的野男人。”
“你看,这就是我的心,它在为你而跳。”
他将相蕴和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只有?你能决定,什么时候不再让它跳动,旁人没有?这个资格。”
“砰——”
“砰——”
隔着云锦布料与薄薄肌肉,相蕴和清楚感觉到商溯的心跳。
跳得如此热烈,又如此激动,一下又一下,一如商溯对她?的炽热又直白的喜欢。
“只有?我能决定你的心脏何时不再跳动?”
她?低头看着商溯的心口,轻声问道。
“不错。”
商溯不假思索道,“它在为你而跳,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从不更改。”
“倘若有?一日,你觉得我功高盖主,不要找破绽百出的借口来杀我。”
商溯道,“你知道的,我可以为你死,但我不接受,你让旁人来杀我。”
相蕴和睫毛轻轻一颤。
商溯垂眸看着相蕴和的眼,声音清冷,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刚烈,“你若想杀我了,便来自己?杀,不要假手于人,那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你只需要告诉我,商溯,我不再需要你了,我便自己?了结我的生?命,绝不会脏了你的手,更不会让你在史书?上留下兔死狗烹的恶名。”
他如此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按在商溯心口的手指微微一紧。
长长的睫毛慢慢敛了下去,在眼下投着淡淡的阴影。
她?被触动了?
还是在想其他问题?
大?约是被他的话触动了。
世界之大?,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爱她?的人。
倘若真有?那一日,她?的江山万里不再能容得下他,在权衡利弊后,她?终于以一句话来送他上路,但在他身?死族灭的那一刻,她?定然会痛彻心扉,有?一瞬的犹豫挣扎,甚至还会在未来的岁月里永远怀念着他,她?喜欢的人,从此都有?了他的模样?。
这便够了。
对于他来讲,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白头偕老。
“世间?怎会有?你这么傻气的人?”
他听到相蕴和轻声叹息。
这怎么是傻?
不过是因为喜欢,所以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而哪怕有?一日她?杀他,也并非因为她?不爱了,不是从情深意?重?走到相看两眼,而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她?仍是爱他的,只是不能再让他活着,所以他的付出他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她?永远爱他。
“我喜欢你,怎会舍得让你死?”
相蕴和轻抬眼,盈盈目光落在商溯脸上,“三郎,我们永远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
不会重?蹈前世她?父母的覆辙。
他们会好好的,从少?年夫妻,到白发苍苍,他们仍深爱彼此,是彼此的唯一。
商溯一下子?笑了起?来,“当然,我知道你舍不得——”
温热的吻落在他唇上。
未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尽数堵回肚子?里,他看着相蕴和那张近在咫尺间?的脸愣了神。
僵硬,慌乱,不知所措。
战场上视千军万马无?一物的大?将军,在这一刻却手足无?措,心如鼓擂。
一吻而终。
相蕴和站直身?体,看着那张仍在愣神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
相蕴和故意?问商溯,“不喜欢我亲你吗?”
商溯终于回神。
“没有?……怎会不喜欢?”
男人愣了愣,下意?识去触摸自己?的唇。
那个地方刚刚被相蕴和亲吻过,唇瓣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手指落在自己?唇上,轻轻擦了擦。
大?约是今日要上朝,所以她?涂了口脂,那是他曾经给她?的方子?,用花瓣做出来的,不用添加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花的艳丽与芳香。
她?似乎很喜欢他送的东西,每次上朝,都会用这个口脂,会让她?那张温柔无?害的脸显得温婉又大?气,隐隐有?种圣人怒不发脸的不怒自威。
而现在,被她?涂在唇上的口脂因为她?的吻落在他唇上,花的香味与味道也被她?递了过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本自己?送的口脂,竟然如此好闻——甚至诱人。
商溯脸色慢慢红了起?来。
红色似乎会传染,顺着他的脸,烧到了他耳侧,让他的耳垂都跟着泛着微微的红。
“我很喜欢。”
商溯努力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跳,“喜欢……你吻我。”
“那,再来一次?”
相蕴和眨了下眼。
商溯面上一红,轻轻点头。
相蕴和踮起?脚。
温热的吻再一次落在商溯唇上。
这个吻比刚才更绵长,带着成年男女的试探与了然,肆无?忌惮地入侵对方的气息,直至将人全部占领。
揽着相蕴和肩膀的手指微微收紧,男人的气息开始变得杂乱无?,他无?意?识地掠夺,似乎在渴求更多。
——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他不满足仅仅只是亲吻。
再这样?下去要出事。
相蕴和陡然松开商溯,抬手一撑,手指抵在商溯胸口。
从云端一下子?被人扯到人间?,商溯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相蕴和为何突然如此。
“我吓到你了?”
商溯问相蕴和。
大?概是这个原因。
在这种事情上,女郎们总是害羞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自己?异常狂乱的气息与心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这有?什么可怕的?”
但对面的人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一双眸子?亮晶晶,“我只是觉得,你还是去洗漱休息一番为好。”
声音刚落,她?便抬起?手,轻轻整了整商溯衣襟与略显散乱的长发。
被相蕴和这么一整理,商溯这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
冒着大?雪跑回来,他身?上已染满寒霜,纵然在入殿的那一刻解去身?上的氅衣,可眉间?与发间?的霜雪确实仍然存在的 ,水晶似的挂在眉间?与发间?,在感受到殿里的地龙的那一刻开始融化成雾气。
雾气多了,便会变成水,湿答答覆在他身?上,让他一路的风尘仆仆更添几分狼狈,毫无?往日矜贵自傲贵公子?的雍容风华。
他竟这样?出现在相蕴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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