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沾着水珠的黑色塑料袋,透过袋口能看到一些绿色的青菜,就这样随意地放在座位下。

一位老妇在他的旁边坐下,怀里抱着一个由黄红绿三色塑料带编织成的菜篮。她双手用力地抓着篮子边沿,试图将它的开口合上。

注意到黄峳的小动作,老妇腾出一只手将塑料袋往外挪了挪。

公交车启停的时候总会让人失去重心,正在挪动塑料袋的老妇也不例外。在老妇忙着抓着扶手的时候,菜篮倾倒在黄峳身上,一包白色的粉末漏了出来。

老妇急忙将篮子拥入怀中,双手紧紧捂住篮口,沉默地盯着脚尖。过了一会,老妇偷偷地抬头往四周看去,强装随意的神情像极了要做坏事的样子。

这种存在于现实的反差感,让不时沉浸在回忆中的黄峳难得的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老妇为什么这么紧张,以至于连新鲜的菜都只是随意的扔到脚边。

黄峳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笑着摇了摇头。倒不是为对方失礼而感到失望,而是他看到了老妇紧紧抱着的是一篮子盐。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这种事情都会时不时的发生啊。

只不过令黄峳意想不到的是,老妇跟着他在卫生院的车站下车了。

“谢谢你啊。”她叫住了黄峳,尽管一只手要提着塑料袋,但是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捂住菜篮。

“不用…没多大事。”黄峳抓了抓后脑勺,有些拘谨地回答道。

老妇看了看四周,凑近黄峳压低声音说道:“背着这种箱包,你是医生吧?来卫生院取药吗?”

“嗯嗯,是的。”黄峳来了兴致,这老妇的观察力还挺细致。

“那你得小心点了。看新闻了吗,又地震又飞鸟的,恐怕有大灾难来了。到时候,盐、药这些可都是稀缺东西。”

老妇停下,四下看了一圈,又接着说道:“我看你满脸招灾模样才跟你说的。回去的路上最好往少人的地方走,人多容易乱,把你药抢了都有可能。想起刚还坐公交我就有点后怕,不跟你说了,出租车到了。”

黄峳挠了挠头,看着飞快关上车门的老妇,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不过状态倒是好了不少。

他看了看时间,连忙往卫生院跑去。

等到他办好手续,取了药出来时,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细雨。他撑开伞,护着药箱往公交站走去。

黄峳打算先去给周先生办事,书店跟卖陈皮的店也都在旧街,脚步快点的话还是能赶上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老妇的影响,他没等到公交车,稀里糊涂地拦了一辆出租车,是一位女司机。将信封上的地址给司机看了一遍后,他靠在座椅上,感觉呼吸有些沉闷。知会了司机一声,得到应允后,把窗开了一个小缝。

雨逐渐地变大了。

三两滴雨溅了进来,打在黄峳脸上,不知不觉他又再次被拉到回忆里去。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船舱,他感觉自己正在水里泡着,浑身湿透了。他就这样倒在走廊的地上,手上抓着一盏汽灯,船舱不时地前后倾斜。他摸了下胸口,似乎是撞在船舱的握杆上。花了一点时间缓了缓,便扶着墙站了起来。

“医生,医生……”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刚刚听到广播声里船长好像说要到二层甲板集合,船要沉了!对了,他要找黄心云,他们是往二层船医室方向去的。

不知道老师怎么了。

想到这,他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等他再往前看去,视线很快便被红光笼罩着。

黄峳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

“先生,醒醒,快到了。”

是……红绿灯?我在车里?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记忆了。

他手抓着车门上的扶手,试图挣扎着坐起身。车再次启动了,他的尝试未能成功,往座椅上倒了下去,再次沉到记忆里。

这次他没能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感觉雨越下越大了,夹杂着浪花,全往脸上拍了过来。本能地趁着浪打过来的间隙,小口地呼吸着。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大浪打来,拍在他的脸上。他一下醒了过来,只是长时间的摇晃下,耳朵一阵耳鸣。

他用手掌在脸上一抹,眯着眼打量了下周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黑色的皮划艇上,只有左前方坐着一个人,看身材像是个女人,跟自己一样穿着一件救生衣。

是心云吗,我找到你了?

那人转过身,向自己伸出手来,嘴巴一张一张地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他往后一倒,皮划艇被浪掀翻了!

他一下惊起。

“先生,先生。到地方了,醒醒。”

黄峳下意识地抓紧了装药的箱包。

往窗外看去。车停在一个巷子口,两边是青砖墙,一直到一座大门前。上面有一个牌匾,写着五个大字:知巡事务所。

知巡吗?还以为周先生分不清平舌翘舌,把“咨询”读错了。黄峳庆幸自己没有多嘴。

黄峳对着司机问道:“这是信上的地址吗?”

“青辰街9号巷,也就是我们说的旧街嘛。诺,你看墙上的牌子。”

黄峳顺着司机的手指方向看去,墙上果然贴着一个蓝底白字的铭牌。

付了车费以后,黄峳下了车。雨在慢慢变小,他撑起雨伞,手上抓着周先生的那封信,往巷子里走去。

刚走几步,他一个踉跄,因为手里抓着信封,只好用背着药箱包的另一侧肩膀往墙撞去。

再抬头,眼前已经不再是9号巷。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厚重的迷雾所笼罩。隐约间,他感觉到自己被两只有力的手臂架了起来,随后开始缓缓地移动。他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两只戴着项链的猴子正架着他,一步步地沿着山洞往里走。

它们脖子上戴着的项链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显得格外诡异。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想要挣扎,但身体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逐渐地,四周的猴子越来越多。少数猴子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这些猴子脖子上都戴着一样的项链,正在议论着自己。好像有几个还捧着石碗,在喝茶?

紧接着,他被抬进那个大山洞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四周已被黑暗浸染得深沉而厚重,只有山洞中央散发着一些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源自山洞中央的一簇火焰,火舌舔舐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噼啪的声响。

适应了一会,他发现山洞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台,像是一座水井。

火光被水井反射,映照在周围的石壁上,波光粼粼的,仿佛是一片海洋在黑暗中翻涌。

石壁上有一幅巨大的壁画,画面中一群人跪在地上。他们的姿态谦卑而虔诚,双手合十,对着山洞顶上一个漆黑的菱形图案膜拜着。

他感到自己被平躺着放到一个垫起的草堆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无力。感觉有点像沙发?他已经分不清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从井底深处涌出。伴随着声音响起,一股眩晕感像潮水一般涌来,将他淹没。

井里似乎爬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黑灰的袍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挣扎着从井中爬出,双脚在井里猛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井里抓着他,不让他离开。

“还不快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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