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子说得眉飞色舞,详细地向晏南修汇报着每个人物的动态和事件的进展。
晏南修突然问:“那么,父皇状况究竟如何?”
小高子叹了口气回答道:“太医们说情况不容乐观啊……”
晏南修又问:“那婉妃那边怎么样了?”
小高子不知宁王为何要问她,还是如实回道:“婉妃啊?她平时除了偶尔去拜见皇上,跟谁都走得不近,挺无欲无求的一个人。”
晏南修表情凝重地陷入深思当中。
那一夜,香玉营救云裳以失败告终,他对父皇充满了愤怒与怨恨,这种情绪在内心不断累积,最终达到了顶峰。
在前往皇宫找父皇的途中,他偶遇了纪婉伶。
仅仅只是简短的几句对话,纪婉伶便从他眼中看到了疯狂与偏执。
纪婉伶竭尽全力地劝说他,最后近乎哀求般地恳请他保持冷静,给她一些时间,她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后来,听闻父皇的身体逐渐恶化,他觉得事情不太对,派香玉去问了纪婉伶相,得到的回复是默认。
至此,晏南修才意识到,那个表面上大气沉稳的女子,内心竟如此疯狂。
暗子回话,纪婉伶唯一的要求便是在临终前能够再见他一面。
小高子见晏南修半天不说话,轻轻的唤了一声,“王爷。”
南修喃喃自语,“应该去见一面了……”
“那当然要去啦!”小高子立刻附和地喊了一声,声音之大,把正在门外候着的下人吓了一跳。
下人们听到屋内的动静,急忙托着早已准备好的衣物快步走了进来,小高子顺手接过衣物,伺候晏南修穿戴。
小高子一边熟练地为晏南修整理着衣襟,一边笑着说道:“您还记得吗?您刚刚入宫的时候,每次我给您穿戴整齐,都不敢抬头看您的眼睛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和怀念, 晏南修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了曾经的往事……
从宁王府到皇宫的路上,天色暗了下来,云层变得越来越厚,雨将下不下。
高栓手持令牌,领着晏南修在皇宫内畅行无阻。
穿过午门后,晏南修道:“去见见婉妃。”
小高子暗自思忖,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不赶紧守在圣上跟前,却要去见什么妃子,这不就是耽误了大事吗!
他焦急地劝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先去见皇上吧。”
然而,晏南修并没有改变主意,重复道:“去见婉妃。”
看到王爷如此坚决的表情,小高子不敢再多言,生怕耽误了时间,带着他加快脚步,迈着小步子走得飞快。
婉妃住在永春宫,离皇后的寝宫并不算太远。
她第一次向皇后请安时,当着皇后的面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断子汤,从那时起,皇后便对她不再关注。
晏南修踏入永春宫时,婉妃似乎早已在此等待多时,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站在那里对着晏南修笑。
晏南修也朝着她一笑。
婉妃的胭脂涂抹得很重,也难以掩盖憔悴不堪的面容。
两人默契地屏退了周围的宫人,只剩下他们二人独处。
纪婉伶请晏南修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轻声道:“王爷,请允许我再为您弹奏一曲吧。” 只见婉妃那消瘦得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指轻轻抚上琴弦,门外的宫女和太监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屋内,只是房门关着,什么也看不到。
琴声悠扬婉转地升起,纪婉伶轻声诉说着:“我将毒药含于口中、涂抹全身,此毒药性极弱,但日积月累,即便是再轻微的毒性也会侵入骨髓……”
晏南修对于父皇所患疾病,他曾觉着应是中毒所致,或许连太医们也能猜到几分,然而,谁敢轻易去揣度圣上饮食有恙呢?
毕竟皇宫内的戒备如此森严……
“得以与王爷结识,实乃小女子三世修来的福分。”
鲜血一点点从纪婉伶嘴里流出,湿了衣襟,落到了琴弦上,晏南修实在不忍看下去,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聆听着纪婉伶的琴声。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听她抚琴了,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随着琴声不断奏出,眼前浮现出与纪婉伶初次见面的情景,到后来无数个烦闷夜晚。
他喝整夜的酒,她抚整晚的琴,很多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听罢,便离去。
曲终,晏南修睁开眼睛,看着纪婉伶,轻声说道:“何必如此。”
纪婉伶惨然一笑,“这么些年来,我已经等待得足够久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
纪婉伶抬起头,凝视着晏南修,“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晏南修急忙扶住她,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宫人们听到动静都跑了进来。
常年跟在婉妃身边的宫女太监,早就知道她身患重病,只是娘娘不让声张。
平时里娘娘对他们太好,对他们说皇上久病难医,她又深爱皇上,也不想医了,想陪着皇上一同痛苦,因此没有任何人起过疑心。
晏南修抱着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纪婉伶,说:“娘娘请安息。”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纪婉伶想摸一下晏南修的脸,可惜再也没有力气和机会了。
她从来就没有过机会,哪怕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敢问他,是否对她有过一点喜欢。
纵然这般,她不曾后悔,他问她要不要去京都,她便来了京都,至今都忘不了他震惊又欣喜的眼神。
他许她荣华富贵,她便假装爱上这荣华富贵,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只要能偶尔看到他一眼,便是值得。
她的死能让他心想事成,登上巅峰,她便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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