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赵嵩吓退后撤到院墙处的张家众人连忙点头,张员外也不再提让田大偿命之事。

可那胞弟张顺没一点眼色,还在小声询问:“为先儿哥报仇之事?”

田大伫立在赵嵩身边,“嘿,嘿,嘿”的又扮起傻笑。看着好似一天生痴傻的憨憨,并非故意要了先儿性命的恶人。

张员外再思索了下刚才先儿借赵嵩之口传的话,立刻喝止:“先儿今日乃是重归仙位,休要再提报仇之事。你忘了刚才先儿显灵留下的两行字。”

“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上使和天神,还请勿怪,快来人收拾了,再端些好酒好菜。”虽然张员外还守在张家二郎的身边不舍得离去,可态度已转,生怕若是得罪了赵嵩,为张家引来上天震怒。

赵嵩缓缓站起身挥手道:“不必了,准备些马匹,牛车,今日还要赶路。”

张员外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胞弟张顺,张顺只得实话实说:“上使久在辽国,怕是不知。

如今这马匹实在是稀罕物,莫要说俺一小小张家不敢私藏,若是有,也该早早献与边军,这时节就是禁军之中怕也只有探马和驿马,雄州城等闲小吏都只能骑驴出行。

耕牛倒是有两头,今日一早便差人去县里借来了牛车,天神若是着急赶路,俺立刻教人把车套了。”

赵嵩与身后牙不里、答里孛等人商议了几句,此地距离大名府还有些距离,赶路不宜太迟,否则夜间不知还会生出何等变故。

定下一刻钟后出行,众人也懒得再和这张家众人多说,各自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屋中歇了半日的耶律章奴脸色也恢复了些,答里孛又寻了些稻草、棉絮铺在牛车之上,教两个辽国勇士合力把他抬上了牛车,趴在上面。

空出的另一辆牛车上,张员外吩咐人放了些干粮和一口钱箱,几个没有马匹的辽国勇士宁愿走着,都不愿坐牛车,纷纷把牛车让与赵嵩坐。

老俞当仁不让当起了车夫,如此也好蹭坐着牛车赶路,总比走着轻松。

一行人继续往南行走,离开张家之时,张员外携全家出来恭送,口中一直谄媚着求耶律章奴等辽使入京后切莫忘了张家。

便是有些钤印了辽使的书信来,张家也定奉为至宝,若是能求些京官能为张家题词一二,更是有重礼相送。

待赵嵩等人起行,张员外还带全家纳头又拜了三拜,直到赵嵩一行人的车马逐渐远行,消失不见才起身。

“赵嵩,帮俺算算啥时候能回乡娶上婆娘。”老俞驾着牛车,想了想还是没敢再声称是赵嵩的爹爹,略显生分的问了赵嵩一句。

田大和牙不里等人也好奇赵嵩的能耐,刚才在张家,赵嵩着实把众人都给吓住了,整个辽国使团的队伍都对赵嵩有了些敬畏。

“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猜到。”赵嵩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老俞说道。

“可你刚分明会接引天地,借尸还魂之术。诶,不能叫借尸,借你。”老俞看赵嵩要唬自己,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

赵嵩“噗嗤~”笑了出声,“都是些坑骗张家的小把戏罢了,我只是刚才见张家人多势众,咱们手中又无兵刃,打起来怕是沾不到光。你也信。”

牙不里骑马在一侧也好奇的问到:“可你周身那火光做不得假,你若不会些真本事,怎能凭空变出鬼火。”

田大思索了下也问到:“莫非是今日清晨你用瓶子在地头装了些魂魄进瓶?”

赵嵩实在是难以与他们解释,只得拿出怀中偷偷摸走华神医的那瓷药瓶,递给田大。

“你闻闻这瓶中味道。”

“似有些相熟,还有些香灰的气息。但还是掩不住这瓶中的腐味。莫非这就是魂魄之味?”

赵嵩一拳打在田大肩头笑骂道:“魂个鬼,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魂魄,这瓶本是给耶律章奴治病那神医的,我还以为瓶中是何神药,所以将这瓶子摸了来。

可倒出一看,竟只是些香灰,这等坑蒙拐骗的医术也敢称华佗在世。

正巧这瓶子倒是好看,我才留下,你们可还记得,咱们今日清晨在地头上路过了几个坟茔。”

“如此一说俺倒是想起来了,这腐味正是在那树林旁的坟茔旁闻见过。”

“正是这腐味,稍加挥动就能冒出鬼火,只不过这并非是甚魂魄,而是磷化氢。

当时田大路过坟茔之时我就发现他身后有些鬼火,正是这磷化氢极易燃烧。本想着装些以后也混个神医之类的好骗些钱财,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

“磷化氢?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我倒是从未听过。可你那黑纸白字又是从何得来,难不成也是假的?”牙不里眉头紧皱,从田大手中接过瓷瓶一闻,立刻掩住口鼻将瓶子还给了赵嵩。

“自然是提前准备好的,你不知俺们兄弟三人近几日凶险,行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故而昨夜到了张家,就没着急睡,先看了大致地形,顺便看见偏院的门侧有个灯笼,我就用其中的蜡烛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以备不时之需。”

“蜡烛写字?”牙不里思索片刻立即明白,蜡烛无色,又不易被墨水浸染,提前在纸张上写好了定会在被墨汁涂满之后再显现出白字。

“俺的好大儿,你连爷爷我都哄骗了。”老俞当即知晓了赵嵩的把戏,顿时为自己刚才一心把赵嵩视为天神下凡的心思感到羞愧。

本来只觉得赵嵩近日与以往似有些不同,少了些尖酸,还多了些神神叨叨的话语。再加上今日赵嵩这变化,还真以为是天神下凡了。

田大听完也是笑笑,懒得再深究,好似又变成了憨傻大汉低头赶路。

牙不里倒是掩嘴笑道:“可你想帮那老潘头儿之事却是真的。这倒并非跟之前救我们是为你自己活命一样的理由。”

赵嵩收起笑意,摇了摇头道:“没帮上,迟来的正义非正义。

若是我能再早些帮他,或许燕儿就不用撞,老潘头儿也不必死。”

“你无需自责,你又不是这雄州的官吏,况且即便你早出手相帮,也未必就能救下老潘头儿一家,这方圆都是张家的地,不嫁张家,老潘头儿也难养活燕儿。

即便换个去处,哪里又能给他们父女几亩田地世代耕种,光是河北几路的粮税、折色、丝绢、徭役,就不是他父女两人能承担的。

燕儿这一撞,倒是将与那张家二郎的婚事也给撞破了,小姑娘倒是有些胆识。”牙不里说着,眼中也流露出了些羡慕之色。

赵嵩看在眼里,倒是想不明白这个辽国大汉为何如此心思细腻,好似不止同情燕儿,还有些庆幸燕儿的一死了之的意味。

“我见这使团中,好似耶律章奴与其他众人都很在意你,好似你才是这使团的遣宋正使一般。”赵嵩装作心不在焉的问到。

老俞也早看出这些不寻常的地方,此刻也是竖起了耳朵,等着牙不里回话。

“你如此聪慧,不如自己猜猜,驾。”牙不里迅速从刚才羡慕燕儿的神情中抽离出来,只笑着对着赵嵩眨了眨眼,就骑马去前面与耶律章奴的牛车同行。

好在一路行至大名府都没再生事端,虽然到大名府的时候已是夜间,但赵嵩借着月光还是能看出大名府高耸的宽大城墙轮廓。

心中想着如此要塞,也不知宋人究竟是如何守不住,先后被辽国、金国、蒙古一路铁蹄南下。

看守城门的士卒见是辽使前来,不敢怠慢,急忙去唤了关胜前来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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