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会钞法》之策,还请张相决断。

其一便是改交子为会子。缩小纸张,禁绝铜钱。不由商行发行承兑,而改着户部印制,州府承兑。每一批会子五年为期,到期一年之内,须至临近州府登记、销毁、换新。

其二便是成立巡检司。各地州府知州满三年离任后,需由下一任知州铨叙其功绩和会子账目,巡检司派巡检验其铨叙真伪。

其三便是以会子付费徭役。不再向百姓强派徭役,人手不足的县郡,有钱的人家依然可以用会子贴补愿服徭役之人,甚至外地属户也可领徭役活计,以利诱之,使无田之人亦可活命。

其四便是不以度牒为免税凭证。凡寺庙有长生库者,皆不能免税。而无长生库者,寺中每十僧人可免税三十亩,最高至百亩为限。

其五便是重中之重,免折色。农户可以农闲之时徭役挣来的会子抵充,商户更是如此免纳绢丝。

如此一来,一州之地的长生库存钱几何,在首次铜币置换交子之时便知,此后每五年一轮,均要受制于州府,若是真有那以寺庙之名行敛财之实的僧侣,大可收其财,以充国库。

寻常金银交易极少,或可忽略不计,朝中又有谁是那最大蛀虫,藏有巨额会子,一查便知。

自唐朝以来,折色与丝绢最是贪腐严重之地,没了此税,殿察两院压力骤减,惩治贪腐更加便利。

其中关键,便是张相要下决心取缔度牒免税,首次全境之内以交子换通宝二事。”

“妙哉,改人治为法治,变交子为会子。

此子所说《会钞法》,与张相复转般仓以罢直达,行钞法以通商旅,免横敛以宽民力三策不谋而合。”一旁坐着听了半天的石公弼拍案说道,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张商英也被赵嵩这钞法说的心服口服,确不失为一种良策,久久不曾回应,仔细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节与难处。

半柱香之后,才转头看向石公弼,惋惜道:“上次奏请官家,我欲任你为尚书执政,尚书左丞何执中、右丞吴居厚百般阻挠,在官家面前说尽谗言,硬把你留在这御史中丞位上。

我在宫外得了信儿时,官家心念已定,不好更改。

若非如此,赵嵩今日此钞法突兀听起来倒是可行,只不过其间困难重重,

一着不慎,易激起民变,非常人不可完成此重任,正好由你去做,完善些微末,最是合适不过。

可惜,可惜。”

“此事木已成舟,是我天生愚钝,性格执拗,错失良机,不该怪张相。”石公弼对升迁一事看的淡,也正是如此才让张商英任相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引他为执政。

“若张相真有心颁施此法,我倒是有人选欲举荐给张相。”赵嵩说着眨了眨眼,透出一丝狡黠之色。

张商英没想到赵嵩一个白身,就连朝中官员迁转之事也敢议论,但既是他首先提出的《会钞法》,自当听听他推荐的是何人。

“你且将那人说与老夫听日听。”

“而领头行此法之人,非张相莫属。

石中丞统领殿察两院,巡检司设在察院之内再合适不过,可以此察天下百官过失。

鸿胪寺蔡少卿掌天下寺庙道观度牒与僧尼帐籍之事。自其父蔡京被贬之后,蔡家急需一人撑起,重回官家近前,若张相肯任他提议改度牒免税之事,再合适不过,且为官家少府充盈,蔡攸定会尽心竭力做好此事。

户部侍郎陈显,此人官居户部侍郎久已,深谙全国税赋中的门道,《会钞法》之变,还需陈尚书在其中细细斟酌。

至于坊间推行,我想自荐为一地父母官,张相可选一京畿路州县做示范,差我去赴任,只需一年光景,定不负所托。”赵嵩说罢,起身对张商英深深执了一礼。

张商英与石公弼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赵嵩最后会毛遂自荐为一个小小县丞,要知今日官家已经应允了赵嵩一个郡王。

一个京畿县丞,虽比其他路县丞高上一品,也不过才从八品,事务繁冗不说,俸禄也是寥寥无几,远没有郡王只领一州税负,却不用办差来的舒坦。

“你所举荐之人,先是户部尚书侍郎与蔡京曾有嫌隙,即便蔡攸答应,陈显也难与其为伍。

再者我朝从未有郡王任县丞之先例,明年你又要与大辽韩国公主和亲,便是明日官家就为你特开恩科,到了放榜也要半年之后了。

那时你还是否身在开封府都不知,何来的一年之内不负所托,不如先在我府中做一幕僚,多学些朝中规矩,也好到了大辽不至于被人嗤笑。”张商英虽然心中已经对赵嵩有了认可,但认为赵嵩为官一事还是不妥,好意劝说道。

赵嵩也不好与张商英直说,怕是这《会钞法》还未施行,相位就又要易主,到时张商英被贬,此法能否颁布还两说。

且自己与牙不里之事,大辽天祚帝此时还一点不知,牙不里回了大辽中京,能否说动其父汗也是个未知数。

此事若是不成,他这个郡王也只是个笑话,到时候徽宗随时可以一句话废了自己。

可若是能在张商英任上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让自己在这世界上有个依仗,起码在一县之间当个土皇帝。

赵嵩还记得后世的时候看过一部纪录片,那县长形容手中的权利时曾说:“我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今天就能让它实现。”

心念及此,赵嵩便对着张商英说道:“我确有些中兴大宋的心思,并不想往大辽的皇室,只要张相能保我性命无虞,那大辽的驸马当不当又又何妨。有生之年,我若是能造福一方百姓,岂不死而无憾。”

说罢赵嵩自己都有些心虚,明明是担忧数年之后女真族的崛起,到时候大辽皇室荡然无存,还当个鸟的驸马。

“你既有些才学,为何不考取功名,反要去禁军之中?听你所说,对朝中国事应是了解颇深,可是师从名家?”张商英不免对赵嵩的身世有些疑问,刚才光顾着讨论《会钞法》,倒是忘了问这小子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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