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恨道:“我来尝尝。”也叉了二三块入口,齿间确实鲜嫩、舌上确实清甜、口中确实酥爽,于是喊悯生道:“弟弟,这肉似是第一阶品呢,你也尝尝。”
悯生道:“嫂子先尝。”钵子道:“小仙先尝。”乌还笑道:“不要谦虚,都有。”又开始切将起来。
高恨看着他笔直的站姿、专注的表情和娴熟的手艺,竟有点羡慕,称赞他道:“原来哥哥还擅长这个。”
乌还头也不抬道:“会一点厨艺,孝敬父母、取悦妻子、招待朋友,不也是一种快乐?”
正骨仙也称赞他道:“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小仙趁机抗议道:“你就是不给我机会。”
正骨仙道:“会让你有机会发挥的。”
高恨又和乌还道:“你这个观念更进一步叫治大国若烹小鲜。”
“什么意思?”
“就是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最终形成完美局面。”
乌还会意,边切边分,看看差不多了,随口问道:“还有谁没有品尝,吃好大虾肉,我再请你们品尝钢刺鱼肉。”又和悯生道:“悯生啊,你是不是囫囵吞枣的吃法?那样会暴殄天物,肉刚进口,还没经齿和舌就咽下肚,哪能品尝出它的味道,这方面最有经验的恐怕要数灵姑娘,因为我听说修仙谷最富有最讲究,她什么滋味没品尝过?”
“我哪里没有品味了,她才一窍不通。”悯生抗议道。
灵娃先见过众人品尝后的表情已然跃跃欲试,听到悯生瞧不起自己,当即走上前,先骂了悯生二句道:“你个只知道吃草吃土的臭猿才什么见识也没有,看我吃后评价。”说着已叉了一大块放进口中,啧啧大嚼起来。
高恨等人见了,心中都道:“哪有这种吃法,只会味同嚼蜡。”
还好她觉得也不太难吃,还好她争强好胜,将口中食物咽下去后,竟然一副很满足的神气道:“好吃。”
“灵姑娘,这里有调味酱,你沾一点更好吃。”
灵娃欣然去试,才入口,一股冰气从下往上直冲魂窍,竟似将她的头脑冻僵一般,她才一个战栗,片刻之间,这股寒气又化着火苗,从上往下,由嗓子口一直烧到小肚子中,她啊的一声,眼泪都被刺激出来,然而等到这股难受劲过去,她整个人的精神却被激活一般,兴奋之下,忘了怨隙,大喊道:“悯生,给我倒水。”
悯生哪里肯理会她,还是高恨拿螺号壳请正骨仙倒了水递给她喝。
大虾肉吃完,乌还又从水晶箱中拿出几方肉块,和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深海钢刺鱼肉。”
“什么叫钢刺鱼?”
“它全身的骨刺坚硬似钢铁,肉质却又最为细腻鲜嫩,我再切给你们品尝。”
他未切之前,几个人都看得清楚,那肉呈胭脂色,一刀切开后,纹理更加细腻、颜色更加鲜艳,看着都会增加食欲。
乌还照例将切下来的肉用叉子叉上先请正骨仙品尝,正骨仙品尝过后评价道:“果然清甜细腻,鲜嫩软糯。”但吃了二口就不再吃,问他原因,他淡淡的道:“多吃了会生重负。”
钵子适量吃后也道:“多吃后身体不畅,无香。”
悯生吃了几块后道:“肉虽佳品,然而性寒,不宜多食。”
几个人或多或少品尝过,互相回味讨论,只有灵娃刚刚被激发起食欲吊起胃口,也不矜持也无顾忌,一叉又一叉,沾上调料,大口噬嗑。乌还为使人人尽兴,埋头只顾切,中间也陪着高恨和小仙吃,而高恨也怕灵娃难为情,只好陪着她多吃,但是三个人加在一起也还不及她一个人吃的多。高恨见她吃得开心,提醒她道:“灵姑娘,不要着急,等会还有烤肉。”
几个人帮着乌还撤去海鲜,收拾好案台,等待烤肉期间,乌还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二串红艳艳的手串道:“这是我问宝珠王要的小礼物,现在赠送给二位美女。”
灵娃瞄了一眼不屑道:“小孩子的玩意,我才不要。”
乌还纠正她道:“噫,宝珠王是大海洋中的收藏大家,他家的东西,只有大小等级之分,没有一件是垃圾货,陆地上更是难见。”灵娃这才肯要。
钵子道:“我不是美女,比灵姑娘差远了。”
灵娃道:“拿着吧,一人一串。”
这时烤炉那边已传来浓烈的香味,高恨判断后点点头道:“可以了。”
正骨仙问:“要不要先看看?”
高恨摇头笑道:“不用,我有二个熟人精于烹饪,我见过他们的制作,听过他们的讨论,对于烤肉时火候的掌握和生熟程度的判断还是有心得的。”
说完才要起身,悯生道:“哥哥,我来。”他既已食过宝幢海中灵丹,全身水火不侵,径去烤台边上,掀开覆盖石,探手从炉堂中将烤猪取出,拎至案台放下。
众人先见到烤猪色泽金黄通润,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一齐喝彩。
高恨和乌还借刀割肉,乌还拒绝道:“我的刀不经热。”
悯生又道:“哥哥,手撕即可。”赤手将滚烫的烤猪肉均匀撕开,仍然先让正骨仙品尝,正骨仙又是只品尝了一小块便称:“足矣。”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品尝过,停下来品味讨论。
悯生因为不喜荦食,操作过后,以沙子清洗过双手,远远地站开一边。
灵娃第一口吃下,只觉得软糥肥腴,又是胃口大开,大口大口嘴嚼起来,吃得兴起,吃一块手在衣服上擦一下,吃一块手又在衣服上抹一下,不一时,手上脸上衣服上都是油亮亮的,其他人或暗笑或摇头或皱眉,她只旁若无人地大嚼大咽。
高恨见所有人的兴致都很不错,趁机招呼大家道:“万丈高楼平地起,现在我们将要做一件伟大的事业,大家先要统一意见,各有分工,事业才能快速推进,下面我就先动员后分工,大家也多表态多提意见。”
除了灵娃无动于衷外,几个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发言道:“大部分人一生都碌碌无为,或无力或无机会或无上进心,而我们今天条件俱备,何不争惜机会,齐心协力,成就事业,不负此生?即使失败,也还荣耀!”除灵娃无动于衷外,其他几人都听得热血沸腾,齐声响应道:“争惜机会,成就事业!”
高恨注视着灵娃又接着往下讲道:“白天星是第一个献身者,然而此事不怪灵姑娘,怪我没有和她详细说明白天星不是背叛了修仙谷而是被修仙谷所弃,然而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以百姓为刍狗,天地生生,圣人善生,杀生少为、慎为、有所功为,如果我们在场每一个人都能轻私重公,再难的事业都能成功。”除了灵娃无动于衷外,其他人又都齐声响应道:“轻私重公,成就事业!”
悯生看不惯灵娃的傲慢,又喊了一声:“对牛弹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激愤之下,后半句也运用不当,而灵娃更加缺少智识,根本没有能够理解出这二个词句的意义,不然只要她有一点智识一点自尊的话,问起高恨或其他人,还真不好和她解释。
高恨忙说第三点道:“今天我们一起共享美食,大家都看到了,圣人以下,众人努力,方享美味,所以只有在场所有的人齐心协力,才能完成伟大事业。”除了灵娃之外,余人又齐声响应道:“齐心协力,成就事业!”
悯生见灵娃吃得最饱,自始至终渺视高恨,愤怒得眼中直要喷出火来。
高恨动员好后,又开始对人员进行分工,先征求正骨仙的意见道:“贤父子见多识广,大有神通,可尽外务使之职,怎么样?”正骨仙慨然道:“不要说你答应帮我得圆心愿,即使没有承诺,我父子修行的是正骨正身正气,此等正义之事,既然知道,怎么可能不参与!”
高恨点头致谢,又和乌还道:“哥哥职开飞车,兼联络海陆,就为联络使怎样?”乌还正色道:“全心全意,尽职尽守!”
高恨又点头致谢,才转向悯生,悯生连忙摇手道:“哥哥你不要多讲,我和你是一体,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你说啥,我做啥。”钵子也道:“我和悯生一样。”高恨也不客气,宣布道:“好,悯生执行我和大家决定的事务,为执行使。钵子负责大伙儿的生活琐碎之事,为庶务使。”悯生和钵子都郑重答应。
他这一番安排,灵娃在一旁也看得热闹,先揶揄道:“还有你自己呢?”
“我自然是总负责、主使。”
“像模像样的,可别带上我啊。”
“怎么可能少了你,我们还指望你带路、和你太爷爷沟通。”
“尽想美事,与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得很,事业得成,你修仙谷和你太爷爷是首功,天下景往,生灵爱戴,到时候你太爷爷也会夸你,全体修仙谷人都会称赞你。”
高恨一番大白话,把道理说得再明白不过,当然天机不可泄漏的地方他也绝不讲出,可是灵娃真是不可理喻,只是摇头。
悯生气不过,又出言相讥道:“这个道理连猪都听得明白,竟有人死脑筋听不进去。”
灵娃大怒,抓起一把肉就朝悯生扔去,被悯生躲开,再扔,又被躲开,灵娃怒极,竟要去搬猪骨架,高恨见状,俯身去阻拦时,被她顺势一掌,啪的一声打在脸上。
这一下众人都惊呆了,包括灵娃和高恨自己。高恨自有生以来,从未被人打过脸,何曾受过如此大辱,顿时满脸通红,目露凶光,然而刹那之间他又平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灵娃。而灵娃一掌打下后,心中也是害怕,但见高恨并未发作,眼中凶焰又起,和高恨针锋相对对峙。
当其他人还在震惊于灵娃的蛮横凶悍时,盛怒之下的悯生已经出手,暴长其臂,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灵娃,又往前一送,将她墩在地上,啪啪二掌掴过,收回臂来。
这一下正骨仙父子等人又是一惊,因为悯生和灵娃本来隔着至少七八步远,他一伸臂就能抓着灵娃,往前又多送出七八步远,这样算起来,他的臂长范围竟可达十五六步!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一花,然而灵娃已经实实在在的移位,让他们又不得不信。
他们不知道这是悯生的独家绝技之一的通臂,还有绕臂、多臂、力臂,无一不是非人所能非人所料,当时小仙在想:他昨晚和我搏斗时,倘若也如此暴起长臂,我怎么架他?乌还在想:怪不得那次在大高原和他相斗,连他的身子都没有挨着,被他滚了碌碡。而钵子在想:我要是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弟弟,该多幸福!
他们这样想着的时候,灵娃也在惊吓过后,更加恼羞成怒,要冲向悯生缠斗,只是她刚迈开步,悯生就起通臂,将她一把推倒,再迈,又被推倒。
这下正骨仙父子、乌还和钵子都瞧得清清楚楚,内心对悯生的过人之能赞佩不已。
灵娃被连推数下后,高恨才蓦然发声制止道:“悯生,收手。”
这一系列过程虽然时间不长,高恨怎么竟然会没有察觉,他自然不是也在欣赏悯生的通臂绝技,而是被灵娃打了面后,虽然即时震怒,转念之间他就想到了凡事皆有因果,正应了神需要谁灭亡必先容其猖狂的道理,修仙谷即将毁灭,修仙族即将不在,这是天机,在场的人只有他知道,所以也只有他才能体会到灵娃的猖狂,他只有在心中默念:“原谅她吧,因为她,修仙谷即将毁灭;因为她,修仙族即将不在。”这不是诅咒,而是先知,所以当他回过神看到眼前一幕后,急忙制止。
悯生听到他喝声后收臂,这时灵娃也还没有爬起身,高恨也没有丝毫犹豫,抢在灵娃反应过来决定之前,疾步而至悯生跟前,抬起手臂,也是啪啪就是二下响亮的耳光,大声喝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大凌小、男凌女、强凌弱,何况现在我们是同事,快给灵姑娘道歉!”
说完又连忙转身,挡在灵娃身前,连连和她赔不是,见她不依不饶,没头没脑地要去扑悯生,只好将她抱住,力劝她道:“我已打过他了,我再让他和你道歉。”说完转过头来喝道:“悯生,你听到没有,还不和灵姑娘道歉!”
悯生此时正抚脸而立,伤心地看着高恨,目眶中泪水莹莹,他也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哥哥忽然冲过来狠狠地打了自己二记耳光。这是真的吗?他是哥哥吗?
钵子见状,也站到悯生身边,怒责道:“高恨,你太过分了!”
其他几人也都有同感,心道:你就是以大局为生,想讨好灵娃,也犯不着自己不要尊严,还让悯生也不要尊严,难道没有她,就真去不了修仙谷了?难道就没有其它对付她的办法了?
乌还更喃喃道:“这怎么反过来了,挨打的不是她,而是他?”
高恨全然不顾同伴们的震惊和不满,几乎声嘶力竭道:“道歉!”
悯生见他如此武断,只好捂着脸上前,放下手,一字一字的吼道:“对-不-起!”喊完之后,仿佛用尽全身气力似的,又耷拉着脑袋走开。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为他憋屈,为他难过,但是没有谁想到,悯生肯定流着泪,高恨自己心中也流着泪!没有谁想到他的一片苦心,因为他怕到时候灵娃会威胁自己打悯生的耳光、甚至威胁自己让悯生自打耳光,那样的话悯生所受的屈辱更大,而由自己打悯生耳光,哥哥打弟弟哥哥教训弟弟又有什么不妥的呢?这一切他又不可以说出。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希望这样能化解灵娃的怒气使她消停,然而灵娃仍然在不顾形象地全力挣扎、不知天高地厚地嘶喊道:“放开我,我饶不了他!”
她没完没了地撒泼闹腾,而高恨除了和她纠缠似乎也没有其它办法,钵子终于忍不住,疾步上前,举起阴阳钵在她面前一扬,将她推入其中,气恼之下,连着推了高恨一把道:“你也和她一起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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