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月亮挂在天空,远处的村庄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月色下显得宁静而安详,偶尔传来一两声狗的叫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远方的河岸上传来抽水机“噔噔噔”的声音,那是辛劳的村民正在夜间抢水饮地。

年前翻耕过的土地待来年打春以后,用黄河水将它灌个饱既能保墒又能压碱,农村人管这个叫“饮地”。

干茬茬的地里边两个黑影正在不停的掘土挡水,手电的光影随着身体的起伏而不停的摇晃。走进了才发现是两个身穿棉大衣,头戴棉帽手拿铁锨的男人。昏暗的月色下看不出两人的年龄面容,但从两人动作的灵活和娴熟程度,可以断定他们是经验丰富的庄稼人。

长夜难熬,忙完一阵两人赶紧拄着铁锨打个盹,以便迎接下一次水流改道的忙活。

尽管立春已经好长时间了但夜里气温依然寒冷。一会功夫,拄锨的双手便交叉套进袖口里取暖了。

阳沟里的黄河水缓缓流进两人面前一方方深耕起垄的白地里。今冬雨雪少深耕过的土地已经干透了,水流进地里后缓慢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待浇灌的土地彻底浸泡在水底之后,才开始浇灌另一方土地。

远处,顺阳沟走来一个黑影,他不时的停下来用手里的铁锨填挡跑水的豁口。来到地头,见地里的两个人站着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便吆喝:“你两个别睡着了?”喊话的正是大哥刘立旺。

拄锨打盹两人被喊声猛然惊醒,打着哈欠回答说:“睡不着。”

说完,连忙用手电照了照地里的水,发现一方土地已经灌满再进水就要冲垮地堰了。

两人连忙再次用铁锨掘土挡水改方。经过一个冬天消融坚硬的土地已经变得松软不堪,刚放进去的土马上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两人只能加快掘土的速度,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也顾不上擦一把。来来回回的一通忙活终于堵住了水头,浑浊的黄河水流进了另一方土地里,就让它慢慢滋润吧!停下来的两个人大口喘着粗气,摘掉棉帽、解开大衣透透风凉快一下。月光下隐约认出两个人是二哥刘立安和三哥刘立祥。这一通忙活把两人累的够呛,两人把铁锨放在一边顺势坐在了地堰上。二哥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吸了起来,烟头在夜色下一闪一闪发出萤火虫般的光。

三哥伸了个懒腰说:“这时候要是有瓶酒喝,那该多解乏啊!”

“你真想喝吗?”二哥吸了一口烟问。

“真想喝啊!可是哪里有啊?”三哥说着舔了一下嘴唇。

“你要想喝,就有。”二哥弹了弹烟灰坚定的说

“半夜三更你上哪里去弄?这时候你要真有,我就真喝。”三哥信心十足的说。

二哥扔掉烟头:“就你那点酒量,一喝就醉。”

“你说那是以前,今年我酒量大涨喝一星半点的和没喝一样。”三哥说话时一脸骄傲的表情。

“咱可说好了,我要真拿出来,你保证喝?”二哥进一步试探问。

“你要能拿出来,我百分之百喝。”三哥的话语更加坚定。

说话间,二哥手伸进大衣里面一阵摸索掏出一瓶白酒来,冲他晃了晃说“你看看,这是不是酒?”

“哎呀!你还真有酒啊!藏得挺严实。”三哥说着伸手接过来,打着手电照了照酒的商标说:“这酒不错啊!是祥酒,我以前喝过。”

三哥一脸惊讶的表情。

“那是啊!这是从张庄村你嫂子她姥爷家拿来的,我不舍得喝,今天拿来过过瘾。”二哥边说边扣上了大衣的扣子。

“真是想啥来啥!可是没菜,咋喝?”三哥又一脸的遗憾。

“深更半夜的,上哪里去弄菜?有酒喝就不错了,知足吧!还吃啥菜?”二哥说着又点燃一根烟。

“那就打开尝尝吧!”三哥催促道。

二哥用牙齿咬开瓶盖,顺势喝了一口:“啊!真香啊!你尝尝。”说着,顺势把酒瓶递给三哥。

三哥接过酒瓶轻轻抿了一口,马上感觉嘴里火辣辣的如吃了辣椒一般,呛的他不停咳嗽起来:“这酒多少度?这么冲?”

“五十六度,度数高的才是粮食酒,是好酒。度数低的是酒精酒,好酒喝了不头疼。”二哥看了看酒瓶说。

两个人在黑夜里借着月光,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功夫不大空酒瓶便扔到了一边。

“现在暖和多了”三哥说话时舌头已经发硬,话语也已经含糊不清。

“就你那点酒量,还没喝就醉了,看看,说话舌头都不打弯了。”二哥嘲笑道。

“我喝这点酒,一点也没有感觉!你要是还有,我再喝半斤也没事。”三哥不服气的说。

“没有了,就拿了一瓶来。”二哥说着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就这么点酒,还没喝过瘾就没有了”三哥遗憾的说。

二哥笑了笑:“你吹吧你,牛都没有啦!”

“为啥?”三哥不解的问。

“都给你吹跑了。”二哥说。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哈哈笑了起来。

三哥硬撑了一会儿,在酒精的作用下也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不长时间,两个人被脚下的冰冷惊醒了。

两人不约而同揉揉醉意朦胧的双眼,大吃一惊,水已经淹了自己的双脚,裤腿和鞋子已经湿透了,此刻正浸泡在水里。两人赶紧拔出脚,在冷空气的吹拂下双腿又冷又凉十分难受。两人跑到邻近地里快速脱下鞋子,控干里面的泥水又用力揉挤湿透的裤腿,将里面的水挤出来。

“我打个盹,你咋也睡着了?”二哥埋怨道。

“你的酒度数太高了,我现在都想吐。”三哥一脸的痛苦状。

“现在不吹自己酒量大了。”二哥一脸的好笑。

“主要是没有菜,有菜就没事了,空肚子喝酒醉的快。再说,咱们喝的太快了。”三哥不服气的辩解说。

“两个人喝一瓶酒,还要喝到明天吗?”二哥诙谐的说。

“你先看着水,我回家换换衣裳和鞋,我回来后,你再回家去换。”二哥说着放下铁锨朝地头的摩托车走去。

“你可别沉住啊!”三哥不放心的问。

“放心就行,沉不住,换上马上就来。”二哥边走边说。

到了地头上,启动起摩托车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二章

二哥回到家中赶紧换上衣服,用暖瓶的热水洗了洗脚再去拿暖瓶喝水时,发现暖瓶空了。便灌上一壶水放到灶台上烧起来,柴干火旺一会水开了,连忙沏茶喝水。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便在沙发上打起呼噜来。

夜冷风寒,地里的三哥冻的瑟瑟发抖。他不时用眼光扫描回村的大道,望眼欲穿也没见二哥的影子。心中不禁暗暗埋怨:“要知道这样,不如自己先回家去换。”

来回巡查阳沟的大哥来到地头,见只有三哥一人便问:“你二哥呢?”

“鞋湿了,回去换鞋了还没回来。”三哥没敢说喝酒的事。

大哥虽然过日子抠门但为人实在,对兄弟更是呵护有加,要是知道二人干活喝酒又无缘无故的花钱。一定会骂。所以三哥丝毫不敢提酒的事情。

“你自己看好了,别跑了水。”大哥嘱咐说。

“跑不了,没事。”三哥信誓旦旦的保证。

大哥嘱咐完扛着铁锨继续去巡查了。

在农村饮地这件活中,来回巡查阳沟是最辛苦的活了。尤其是夜里,需要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查看,一不小心脚就会踩进泥水里,有时跑了水还需要下到冰凉的水里去挡堰堵口。老大哥心疼兄弟,把最辛苦的活让自己来干。

农村俗语:明水、暗道、黑泥窝。老大哥有经验,夜里他踩不到水里去。

春风说刮就刮,半夜里起了风,风虽不大但也寒冷。三哥上冷下凉冻得牙齿禁不住打起架来,嘴里也不停的龇哈起来。在风的作用下土方里的水起了波浪,不停的拍打冲击着地堰,片刻功夫便将地堰冲击的七零八落到处泛滥决口、水顺着决口跑的到处都是。好不容易饮到地里的水不能白白跑掉,三哥用铁锨赶紧掘土挡堰,一会功夫便脱掉大衣,扔掉棉帽,他动作快的如弹跳的大虾一般,怎奈一个人身单力孤,面对到处跑水的溃口如杯水车薪,即使累的气喘如牛大汗淋漓也无法挡住到处跑水的溃口。无奈之下便大声喊起大哥来。

大哥听见喊声后快步往地里跑来,见跑的到处是水还是他一个人在地里忙活,边用锨掘土边问:“你二哥呢?咋还没来?”

三哥端起一锨土挡在决口处,喘了一口气说:“回家换鞋,快四个小时了,还没来。”

“这么不着头,还知不道在家睡着了吧。”大哥叹了口气恨恨地说。

其余的小决口都挡住了,只剩下被水冲大的一个决口,两个人无论如何挡土都堵不住。大哥不顾水的冰凉挽起裤腿踏进泥水里,用铁锨挡在决口中间阻挡和减缓水流速度,两人赶紧掘土堵口,一通忙活后终于堵住了溃口,两个人也累的瘫坐在地上。

东方已经鱼肚白了,风也小了许多,远处的村庄已经露出黝黑的轮廓。

天快亮了。

此时,在沙发上酣睡的二哥被公鸡的打鸣声从梦中惊醒,气的他睁开眼吧唧吧唧嘴气呼呼的骂道:“这个熊鸡,叫唤啥?吵的人睡不着觉,再叫、杀了、炖了你。”

一低头,看见了地板上两只满是泥水的鞋,心理一惊:“坏了,我来家换鞋,咋睡着了呢?真是喝酒误事一点也不假啊!”

说完连忙起身,把昨晚剩的面条倒上点热水加温一下后半凉不热的吃了下去。跑到院子发动起摩托车,大门也来不及关上加大油门往地里冲去。出村往南拐弯时因车速过快,摩托车一下子冲到了路边的沟里,人仰马翻的摔在里面。

“哎呦!哎呦。”二哥叫着挣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活动一下胳膊腿身体无大碍。只是半边脸火辣辣的痛肿的和发面饽饽一般,说话时腮还一鼓一鼓的漏风右腿也隐隐作痛。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咋不骑得慢点呢?倒霉,倒霉。”

人单沟深,一个人是无法将摩托车从沟里弄上来的。

“不捣鼓了,爱咋治,咋治吧。”二哥愤愤的说完扔下沟里的摩托车不管,用手捂着脸一瘸一拐的回家去了。

天已经大亮了,大哥对三哥说:“你回家换换鞋,去看看你二哥咋回事?换鞋换一宿吗?太没数了。”

“哎。”三哥答应一声。

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二哥家问问他咋回事?并准备好了说他一顿的话语:这么大年龄了,办事这么不着头喝点酒这么没有数。

等看见二哥的样子后,三哥大吃一惊连忙问:“这是咋治的?”

二哥哎吆吧唧的说:“去地里时摔得,摩托车还在村外沟里呢?你赶紧找人去弄上来。”说话时,二哥肿胀的半边腮如蛤蟆肚子一样还一鼓一鼓的样子十分滑稽。

看二哥这个样子,准备好训他的话语已经无用武之地了。说:“你赶紧去卫生室看看,摩托车你不用管了我找人去弄。”三哥又好气又心疼的说。

“我这就去。”二哥说着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在隔壁房间的二嫂也被惊醒了起床出来,看见二哥的样子也吃了一惊。

对三哥说:“我和他去卫生室看看,你也赶紧回家换换衣裳。”

又转过脸来没好气的对捂腮的二哥说:“再狗欢,人欢无好事,狗欢有灾气,你知不道又咋狗欢来。”

二哥一脸委屈的说:“你真热闹,我狗欢啥来?”

二嫂说:“你成天狗欢,你不知道吗?”

二哥边龇哈边说:“这个熊老婆,净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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