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李哪个晚上不去芜湖潇洒,就算老方把电报发出去了,他也不可能收到,他不可能在怡红院里装发报机吧。”
“但愿如此。”
禽嘶鬼叫的声响的的确确不再从远处传来,我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突如其来的黄袍加身,让我对于明天有了飘飘欲仙的期待,兴奋爬上了胆怯的头上,我一个仓库管理员,当大头子,当乡公所一把手,未尝不可,老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他都能干,我凭什么不行,我可是留洋美国喝过洋墨水的。
薇薇从美美棋牌败兴而归,在她的两个女儿面前乱发脾气,掼桌子弄板凳,要你这个姘头子有鬼用啊,一毛钱不给我,也不晓得出去挣个三瓜两枣,现在家家户户在掰玉米,一天一百八,你长了一身懒肉,不能去干啊,一个电视遥控器飞了过来,不躲的话,我必定头破血流。
我想要和我的读者解释一下,这刺耳更扎心的姘头子的称谓,恕我无能,我在此时此刻必须含泪认领,虽然名不副实,长江中下游的江北地带的作家圈一个公开的秘密,我爱张蓓蓓是太监,三舅奶奶亲自结的扎,三舅奶奶说,蓓蓓啊,你虽然只是一个初中英语老师,但大小也是一个干部,你必须以身作则,你老婆不肯上环,那只有让你结扎了。比窦娥还要冤啊,薇薇,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每天给你接送孩子操持家务,变着花样给你烧好吃的,你竟然如此轻薄我。忽然之间,我想回到那个只有一间咖啡馆的城市,喝一杯梧桐语。
我回不去了,杨老师失联一年多了,有人说杨老师跑路厄瓜多尔了,长江中下游的江北作家圈疯传很久了,秦岭以南长江以北最出色的紫罗兰出版社社长,杨老师会卷款出逃,我不相信,杨老师绝非贪财小人。黄木荡不相信眼泪,断绝了杨老师络绎不绝打来的版税收入,我开始进入赤贫。
佳佳在老调味品厂的家属楼里劲歌热舞,期待手机屏幕的另一端有人为爱守护,六月风拂过珍珠玉米马齿苋红的飘逸胡须,这个曾经红极一时名震天下的调味品厂在资本无孔不入的摧残之下,熄灭了最后的灯火,厂会计千金佳佳,那个曾经在六洲初中不可一世的富家女,如今流落网络乞讨为生,我手一滑,用薇薇的手机,给佳佳刷了一个墨镜。
1930年暗度陈仓的佳佳,最终兵败如山倒,三官殿的老李当天晚上并没有去芜湖潇洒,他和秘书在办公室你侬我侬,第一时间收到了老方的求援电报。
“铁匠铺关门——歇火,肯定是老李来了。”
“阿佳,别冲动,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佳佳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解开拴在北缸子河埂上的垂着洋辣子绿的宝塔的枫杨树上的枣红马,策马扬鞭,直插战场。
据说,据佳佳的曾孙女我的初中同学佳佳说,他的曾祖父被打成了蚂蜂窝,竟然没死,后来被老李送到了裕溪口水牢,折磨了半个月,还是没死,最后被我的曾祖父六洲乡公所的黑老厅,用铁钎捅鼻孔,血流不止而亡。
1930年的我,长的黑,喜欢跳华尔兹,六洲老街人送外号,黑老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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