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陈家的大堂里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饭桌上,菜肴丰盛,香气四溢,这一大桌子的菜都出自陈白夏之手。
除了陈家人,外人绝对猜不到,陈白夏才是整个陈府厨艺最好的人,念儿的厨艺都是他传授的。
……
“什么?你要带着梦凡去燕南?我不同意!”
陈含灵横眉立目,瞪着陈铭。
“含灵,梦凡已经长大了,你应该听听他的想法。”
陈含灵转头瞪着陈梦凡,只是语气柔和了些,
“梦凡,你可想好了,你……真的要去趟江湖这摊浑水?”
陈梦凡放下手中筷子,平静地迎着二姐的目光,
“姐,我想好了。”
“我一直不愿你习武……”
“这是为何?”
“为何?这还需要说吗?梦凡,习武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踏上这条路,你一定会受伤,一定会痛苦,我……不想你受苦。”
“姐,我不可能一直躲在你和大哥身后的,我……”
“好了,梦凡,你随我来。”
一个醇厚嗓音响起,打断了陈梦凡的话,是陈白夏。
陈白夏起身,示意陈梦凡跟他走,出门时向陈铭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劝劝陈含灵。
随着陈梦凡跟着陈白夏走出屋子,大堂上变得安静下来。
陈含灵气鼓鼓的,
“哼,爹这是怕我说服小弟吗?”
一边的陈铭轻笑了一声。
陈含灵怒视着他,
“亏你笑得出来,陈铭,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跟你去?你能护好小弟吗?为何要让小弟涉险?”
“含灵。”陈铭的面容冷下来,“陈家的仇是一定要报的,所以梦凡绝不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至少……他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仇?你一直在想着报仇?那是上一代的恩怨,我绝不允许你把梦凡也拖下水。”
“上一代?”陈铭冷笑一声,“可叶家的上一代人,现在活得好好的。”
陈含灵沉默不语。
“梦凡也是陈家人,就算我不说,他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知道的,梦凡对祖母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陈铭叹了口气,
“说到底,你怕的不是梦凡吃苦,你怕的是有朝一日自江湖里归来的,不是你熟悉的小弟了,是吗?”
陈铭摇晃着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怕,但是……我相信他。”
陈含灵轻叹一声,终于不再反驳,“陈铭,你要答应我……”
“行了,你也清楚,我的实力还远不够答应你护好小弟,不过……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死在小弟的前面。”
……
盛夏的夜晚宁静而悠长,陈府一处凉亭里,一对父子相对而坐。
桌上摆放着一套陈旧的茶具,热气从茶壶中袅袅升起,伴随着淡淡的茶香。
陈白夏轻轻地提起茶壶,为陈梦凡斟上一杯热茶。
陈梦凡接过茶杯,轻轻吹去茶面上的热气。
“为父平时喜欢喝茶,这在衙门里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有些人啊,就趁逢年过节的送些茶叶给我。”
陈白夏谈到了茶叶,话匣子就打开了。
“这些茶叶呢,可分为两种,这第一种茶叶,入水后茶香四溢,味道也浓,另一种茶闻起来则没什么味道,不管泡多久喝来也只是有股清香。”
“你看这茶,初泡时色泽浅淡,香气微弱,但冲泡时间长了,茶叶逐渐舒展开来,香气却没有飘散出来,都封在了水里……凡儿,你且品一品,你应该会喜欢这茶。”
陈梦凡抿了一口。
“好茶。”细品之下陈梦凡只觉得有股清香在嘴里回荡。
陈白夏怔怔地看着杯中翠绿的茶水,
“这个家里你的性子与萍韵最为相似,就拿喝茶这事来说,为父喜欢喝茶味重的,萍韵则钟爱清香的,她最喜欢喝的一种,就是我们今天喝的这个。”
“味道重的茶……很苦吧?”
陈白夏不置可否,只是说,“喝习惯了就好。”
“爹,你当官也是件很苦的事。”
“苦的事情何其多,这点苦算什么。”
陈白夏摇头失笑,
“其实为父不喜欢当官,更不喜欢交际,与人打交道是很累的事情,与上位者打交道要让他觉得你不乏味,要费尽心思让他觉得你有趣,那太累了。为父前半辈子在京里做官,后半辈子却被贬成个县令,与我这性子有很大关系,懒啊,我很羡慕那些混江湖的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陈白夏欣慰地看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长大了啊……
“县令怎么了,扶风县里谁能说爹不是个好官?”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百姓认可但上头不认可,说明为父做得还是不够好。”
陈梦凡突然噤声。
是了,爹就是这样的人,自从担任县令以来,整个县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会过问,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几天几夜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
按他的话说,这是他管辖的地界,老百姓们有一点不如意都是他的责任。
是以陈白夏在县里声誉很好,总有人给他送些礼,陈白夏只收些茶叶食物之类,稍微值钱些的他都会通通谢绝。
这个偌大的陈府,是上一任县令临走时赠予陈白夏的,实际上陈家虽谈不上穷,但也绝不富裕,每次州府官员来巡视了,陈白夏都拿不出来多少银钱孝敬,于是每次考评得到的评价都不高。
正是这样,陈白夏担任这个县令快十年了,尽管在百姓间风评很好,但始终都未得到升迁。
爹虽然不在乎,但大哥,二姐,和陈梦凡私底下都愤愤不平。
二姐更是立志做官,发誓要给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州府官员一点颜色看看。
……
“我觉得对不住你们。”陈白夏手心摩挲着茶杯,“陈家上一代无比辉煌,却在我手上没落,为父这一辈子已经望到头了,但是,你,铭儿,灵儿,你们让我看到了陈家的希望。”
陈梦凡静静听着,从前他不曾细看过,今晚借着月色看去,记忆里高大挺拔的父亲,现在却显得有些佝偻了。
“从小我父亲……你的祖父就教导我要正直,当官对百姓负责,做买卖对顾客负责,学武保护弱者,习文批判恶者,为父这样做了,可直到现在才明白。”陈白夏顿了一下,“这样的人在世上是生存不下去的。”
陈白夏长身而起,
“可是为父不后悔,甚至感到庆幸,我有意没有像你祖父教导我那样去管束你们,可是你,铭儿,含灵的秉性都很好,非常好!哈哈,非常合我的胃口!”
陈梦凡眸光里闪烁着晶莹。
陈白夏眼里划过一抹欣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身走出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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