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换好衣服了,不过你也没见着,哈哈。

‘岸田君,咱们今天就用电话好好聊聊天吧。这样的时光,估计没多少喽’

接他的电话时,我在酒吧洗杯子,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坐在吧台地板上和他讲话。

也不太记得那天我们说了什么,最后他说,要好好活着,享受人生。

林野君,你知道吗,挂完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暮色,想着这个人是先穿好了衣服才回电给我的。这么用心待人的,这世上还能有几个。”

说到最后,岸田和林野都沉默了。

他们已经预感到,这世上恐怕又将要少一位如此之人。

第二天下午,让林野没有想到的是,岸田说的探望地点居然就是喫茶店。

这是林野第一次进入下午的喫茶店,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吧台,将空气中的细微尘埃显现在银色的咖啡机前。

这是林野和岸田以及大泽先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结伴出门,和他的伯伯的故事有点关系。

大泽先生还在韩国的时候和他的伯伯在战后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伯伯到了朝鲜当了将军。

“你知道我的林野君,对这样的消息,我是不信的,但他对此很有信心,还把这则故事跟我讲过多次。

我听说东京有一家咖啡馆老板对朝鲜的历史比较熟悉,还写过书,便开玩笑说等他身体恢复了一起去拜访。

哪知道他居然说身体多少好一些,想趁着还能走动,一定要去看看。”路上岸田将这次约会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来。

看得出来大泽先生对这次会面极有兴趣,林野两人进门时他正在给自己的腰带打孔,说好久没穿,今天才发觉自己比以前瘦了许多。

金色的阳光洒入喫茶店的玻璃窗,也映衬出他比平时更加整齐的装束,他身穿白色套装,还戴上波洛领带。

让林野吃惊的是明明嘴唇还能看到发紫的大泽先生,脸颊居然颇为红润。

他向林野微微一笑,快活地说那咱们出发吧。

计程车约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就像小朋友一样新奇地看着外面,不停地跟林野聊天:哪家商店的老板是他的“狗友”,之前养狗的时候经常一起遛狗;看到一所不起眼的神社便把它的来历说上一番。

岸田是跟那家咖啡馆的老板提前约好的,也解释过大泽先生见他的原因,对方当时爽快答应,但到店里之后,老板只简单跟林野几人聊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位子,跟朋友们继续聊天。

林野看得出岸田挺过意不去的,还跟大泽先生道了歉,大泽先生看起来却是毫不在意,他在咖啡馆的藏书中找到一本老旧的韩国摄影集,逐页翻阅向林野解释各个州区的故事,战中战后的事他都记忆犹新。

“记得我当时小学三年级,莪去过一趟BJ。此前我父母好像吵架了,吵得不可开交,我母亲索性带上家里年纪最小的三男,就是我嘛,从光州坐长途先回到釜山的娘家,在家住了一天,隔天换乘列车到中国。

那时候有个舅舅在那儿工作,母亲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舅舅也常写信要她有空来看他。

我们路上非常顺利,离开釜山的时候母亲给我买了一碗乌冬面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乌冬面,整个旅途就记得这件事。

到现在每次吃乌冬面我都会想起釜山的乌冬面,也没遇到过比它更好吃的......”

一件件一桩桩,老爷子都好像历历在目,也让林野对他的记忆叹服。

但是这样细数往事,自然不可避免的也会触及到老爷子的深藏在心中的痛苦。

“那件事(光州事件)发生之后,在我们有一家邻居,是一对夫妻,育有一男一女,丈夫在文学院教西方文学史,听说因为藏匿学生,教文学的这位先生也被警察带走受训。

太太很可怜,她的头发是天然鬈发,很好看,警察以为那是烫的,那时候警察和军队接管了一切,太太被警察拉走几天后回来头发都被剃光了,人也有时候看上去痴痴傻傻的,总爱在立在黄昏里发呆。

我们家当时大哥也被牵连,我母亲想尽办法也始终不知道我哥到底是被军政府抓了还是逃亡了。

我那时也还在念书,帮不上忙,只能默默看着父亲不停地抽烟以及深夜呆坐在客厅的母亲。

隔壁丈夫很长时间都没放回来,为了躲避追捕,太太带着小女孩回了济州岛娘家,我还记得那天傍晚我们互相说要多保重,便分手了。

哪知道后来听说我大哥真的被捕了,而且听到消息说他被诬陷为头目之一,我们一家人在逃亡过程中抓的抓,死的死,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个在这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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