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骨醒来的时候,并不在自己的房间。

一睁眼,将床榻旁边的圣女吓了一跳,手上小巧的骨刀惊得掉在了地上。叮当一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有些突兀。

蟒骨和圣女两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蟒骨盯着圣女的猫猫头面具,十分想看看面具下的表情。却见圣女扶在床边,关切地问:“令使醒来了!我今早发现令使倒在房间里,一点气息也没有,吓了一跳呢。仙灵保佑,您平安无事,现在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要不是看到地上的骨刀,蟒骨几乎要相信圣女此时的殷勤了。

蝴蝶强撑着从弗乙府上回来,却不见了蟒骨的身体。凭借着与那具身体的微弱联系,竟然在圣女的房间内找到了原身。匆匆忙忙驱使灵体进入,来不及适应,强自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圣女手上闪着寒光的骨刀。

“我练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劳费心。”蟒骨声音冷峻,听不出喜怒。

圣女认真地点点头,“令使下次可要提前知会一下,刚才我还以为令使出事了,吓了好一跳。”说完拍拍胸口。

蟒骨对于圣女的镇定,不禁有些佩服,“可我刚才是不是看到你正拿着刀,你要做什么?”

圣女从容地将地下的刀子拾起,用手帕擦了擦,放到床榻旁边的木桌上,木桌上摊开一块布,上面摆着十多把骨刀,按照大小不同整齐排列。圣女一边摆好,一边淡淡地说:“我担心令使的安危,拿出珍藏的刀,准备给令使放血治疗来着。情况危急,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放血治疗?”蝴蝶重复着这个古老的词汇,她似乎在课本里学过,古代医学尚未达到现代化的精密水平,有些医生确实会用在特殊部位放血的方法来进行治疗,至于效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可问题是,在玄鸟朝时代,这种治疗方法就已经开始应用了吗?蝴蝶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对方的话。

圣女见令使迟迟没有言语,只是一直盯着自己,“哎呦,令使大人不会是在怀疑我要害您吧,怎么可能呢?我对于圣教,可是忠心耿耿呢。当年要不是教主救了我,我早就被烧死了啊。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绝对不会背叛圣教的。”

蟒骨和圣女两人坦然对视,一时无言。

这时院子外面突然响起噪杂的吵闹声。蟒骨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当口不是深究的时候,这才起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出圣女的屋子。

圣女紧跟其后,不一会儿教徒来报,是前几日来求药的信众,吃了药并不管事,倒一命呜呼,故而今天一早家人便来讨要说法,指责仙灵教治死了人。

圣女听完一阵冷笑,“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群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来惊扰令使!他们自家心思不诚,作孽甚多,本该有此劫数,咱们圣教好心施药给他,他们倒还不知好歹。赶紧赶出去。”

教徒看看圣女,又看看并未发话的令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没等蟒骨开口,圣女又靠近了几步,甜甜问道:“您说是不是,令使大人。”

蝴蝶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清楚这仙灵教日常如何运作,也就顺着点点头,“赶紧打发走吧,在圣教门口,成什么样子。”

教徒连连称是,忙不迭离开,不一会儿门口便安静了下来。蝴蝶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了问题,当下她自己的问题最需要解决。

圣女恭敬地站在一旁,“令使修炼劳累,多多休息,不必为了这些小事费心。我去给令使做些点心送来可好?”

“不必了,我要休息一会儿,别来打扰我。”蟒骨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径自回了自己的屋中。圣女看着蟒骨背影逐渐消失,恭敬顺从。

蟒骨走进屋中便一头栽倒,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蟒骨迷迷糊糊地醒来,天又黑了,厅堂上放着饭菜,蟒骨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吃进肚去,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他回到内室打坐,试图修复受伤的灵体。

蝴蝶向内探查,之前好不容易建好的湖景房荡然无存。蝴蝶凭空呆立在空无一物的空间内,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从何处着手。蝴蝶试着收拢念力,纷繁的思绪仿如风中的柳絮,越是想要抓住,越是倏然飞远。蝴蝶来回奔波了许久,反倒将自己的空间弄得更加凌乱。

后来索性不管了,就任凭各种思绪、念头,随意乱撞。蝴蝶就瘫在原地,任自己悬浮在这片空荡荡的空间中,飘飘荡荡。蝴蝶回忆自己自从回到玄鸟朝的种种事件,只觉得颇多艰辛。当初乌鸦教授就不应该乱说话,说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任务,要知道,在电视剧里,通常这么说的,最后都完蛋了。如果自己能够回去,一定要告诉乌鸦教授让他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再也不说什么最后一次,然后让他连请一个月的奶茶。不行,这太便宜他了,自己在这里出生入死,要吃火锅,吃蛋糕,吃海鲜,吃……

蝴蝶又叹了一口气,真的还能回去吗?

蝴蝶已经把自己来到这里后的事情从头想了一遍,一点也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要不就在这里当个这什么仙灵教的令使得了。看起来至少不会饿死。但是如果自己不回去,会不会有人想念自己呢?乌龟师父肯定会想我的,蜻蜓宝贝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蝴蝶一屁股坐起来,她才不要当这个丑丑脏脏的令使,她要回去。回到现代世界,当一个文明人。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精神一振的蝴蝶举目四望,发现之前空无一物的空间内,不知什么时候聚拢了一个水坑。以水坑为圆心,各种念力仿佛溪流一般,源源不断地被水坑吸引着,汇入其中。

蝴蝶打起精神,静下心来,催动着溪流不断汇入,但水坑却像一个无底洞,不停吸收着附近的水流,很快所有的念力都被吸进了这个无底洞中。但水坑仍不满足,微微晃动着水面,冒出几个泡泡,期待着更多力量涌入。

蝴蝶感到一种强烈的空虚感,她亟需什么来满足精神中的饥饿。她本能地开始吸收周围的能量。仿佛伸出触手的珊瑚,不断汲取着流过的每一丝灵力。

一开始,丝丝缕缕的灵力仿佛透过孔洞一般,被缓缓抽走。随着蝴蝶不断地用力吸取,这空洞不断扩大,灵力的丝线不断变粗,拧成愈加粗壮的绳索。蝴蝶犹不满足,她只觉得身体又饿又渴,自己仿佛变成了只以进食为生的低级动物,遵循着本能,大口吞噬着周围能够抓住的一切。

灵力的孔洞似乎震颤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灵力涌入孔洞,将洞口挤满。蝴蝶觉得身体周围仿佛罩了一层不透风的罩子,捂得人难受,喘不上气来。蝴蝶就像误入玻璃瓶子的飞虫,不停向外乱撞,一道道灵力被收集进来,又化作手掌,不停拍打着周身的壁障。

终于灵力进出的孔洞被挤得崩裂开一条条缝隙,随着蝴蝶不断地挣扎,冲撞,这些缝隙逐渐延长、连结,化成这罩子上的一片片花纹。直到蝴蝶最后奋力一击,罩子砰地破碎,消散在空中。

强大的灵力仿佛一记重拳,击穿护罩,重重击打在蝴蝶的胸口。蝴蝶觉得心头一闷,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一醒来,又看到了床榻边的圣女。

“令使在说什么,什么蜻蜓、乌龟的?”圣女用手帕擦了擦蟒骨额头的汗水。

蟒骨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圣女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令使,“您在屋里待了三天了,叫您也不答应,我很担心,就进来看看。”

蟒骨左右搜寻了一番,没看到骨刀,稍稍安下心来,“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圣女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我可是关心令使呢,再说今天是祭灵日,我也是不得已才来打扰令使的,今晚,教主会来吗?”

“祭灵日?”这个名词很是陌生。

“您看,令使这都睡糊涂了。今晚要举办每月一次的祭灵日典礼。教徒们会来祭拜仙灵,敬奉贡品。时候不早了,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唉,说起来,自从上次那两个贱人的事情后,教主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咱们把祭灵日弄得风光一些,要是教主来了,看到咱们这么用心,说不定会很高兴呢。”

蝴蝶心道不好,这个什么祭灵日自己可没有经历过,容易露出马脚,只好装作不耐烦地说:“还和以往一样,你看着办吧。我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

圣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可是,说不定教主会来呢。令使没有陪在教主身边,也没有主持祭灵日,若是被教主知道,恐怕……”

蟒骨心想,看来这个祭灵日颇为重要,自己作为仙灵教骨干,确实不好随便逃过。“好了,好了。”蟒骨不耐烦地应道,“那就和往常一样吧。”

圣女应了一声,便服侍蟒骨换上了祭灵日专用的礼服。

蟒骨由得圣女摆弄,小心翼翼,生怕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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