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县里看上了阚家庵,要在这里建一所完中,天大的好事掉下来落到阚家庵人头上。

若要论起镇子的规模、影响力,阚家庵跟周边哪个镇比,都比不过,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家都要争,结果落在了最没资格争的阚家庵。

有晓事的说,谁说我们没有资格争,也不看看阚家庵出了大人物,这位大人物就是刚刚成了NT市副市长的邱首长(不久地市合并,邱副市长又成了邱副专员)。邱首长到底有没有为阚家庵出力,好奇的人连县城都问不到,更别说去南通城问,他们找邱首长的老部下毛孔明问,毛孔明笑着答:“这是上面定的事。”

毛孔明说的是实话,上面定这么大件事,他一个镇长哪里知道全部内情,知道了也不能随便对外讲。

副镇长蒋立功具体负责配合上面的工作,他带着测绘队测量,组织人力负责前期的土地平整、住户拆迁安置,完中以废弃的兵营为主,需要拆迁的人家不是太多,因此施工进度颇为顺畅。

很快,大队施工人马进场,阚家庵的四座桥,也因为学校的建设,同时被改建成水泥桥,而从南往北修过来的马路,宽得可以通两部汽车,南北向的河西边镇区,是阚家庵中学的工地,河东岸是新修过来的黄沙石子马路。

路过的人惊叹:阚家庵人是发了什么洋财?

阚家庵人对发了洋财是后知后觉的,遇到镇里建设中学这种好事,镇上的壮劳力都自己带饭抢着上工地,这不仅是阚家庵的脸面,也是为子孙造福的事,这些没有读过书的阚家庵人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都感念着新政府,要不是新政府,谁会在乡下这么小的镇搞一所完中,要知道,在这之前,周边好几个镇连初中都没有。

铁匠与他的两个儿子在工地上支起炉子,为工地上打造工具,叮叮当当声里剃头匠父子捧着两件工具来回炉。

铁匠:“滑头,你爷俩不务正业,跑来干活,镇里人的脑袋就没人管啦。”

滑头说:“头发多长两天,又不是地里的麦子等着收来不及,你还不是一样,放着正经的生意不做,跑来干这个没有钱的交易。”

县上与南通城里派来的干部看阚家庵人的无私奉献,都说领导选址有眼光,阚家庵人觉悟高,这个镇上出来的孩子,将来会有出息。

到了冬天,二层楼的教室成排地建起来。镇上的商户们打听了,据说以后学生要上千,教书先生与工友要两百,他们的铺面意想不到的逐渐兴旺,商户也多出来数家。

周家的老二旺生指着红砖围起来的高大围墙说:“我看这个像长城。”

毛孔明的儿子毛侃:“哎,课本上刚学过啊,还知道拿长城打比方呢。”

周家老大秋生说:“这有什么奇怪,不看课本我也知道,孟姜女哭长城。”

蒋立功儿子蒋红旗说:“你们见过长城吗?”

秋生没有见过长城,但是见过南通的城墙,她拿手比划着:“嗯,跟城里的墙头一样高呢。”南通城的墙头在孩子们心里,那是比长城更高的墙。蒋红旗没有见过城里的墙头,只有舔着嘴听秋生炫耀,可惜镇里的孩子们还没来得及亲眼瞧一瞧,南通城的围墙就被扒干净了。

已经起好的传达室,工人正在给门上刷绿漆,几个人在传达室的三间屋子里转来转去,秋生感叹:“乖乖,这门房比城里政府的还气派呢。”

一群孩子听了,立刻对阚家庵中学肃然起敬。

毛侃逮住机会纠正:“现在叫传达室,不叫门房。”

秋生眼珠子转了转:“你不懂,城里人还叫政府门房呢。”

孩子们想起来镇里大人还叫镇政府门房,都觉得门房才是正经称呼,大家都拥护秋生,毛侃不服,只能跟在后面小声嘀咕:“就是传达室,我听我父说,要安排兵侯到中学传达室上班。”

孩子们在校区里由南往北地走,秋生又一次发出“乖乖”的感叹:“二层洋楼比政府大院还多,地方比政府大院还大呢。”

蒋红旗张大了嘴:“那不是比皇帝住的地方还大?”

孩子们都希望阚家庵中学比皇宫还大,纷纷附和,他们在‘全世界最大的建筑群’里嬉笑追逐,大人们半真半假的驱赶呵斥,只是他们耳旁吹过的一阵风。

孩子们在一处无人操作的翻砂工地玩耍,有人抓一把,金黄细腻的沙子从指缝里漏下来。

一个孩子扔出去:“大毛,给你黄金万两。”

毛侃也抓一把反击,一群孩子都相互扔得满头沙子。

旺生说:“这沙子,过去皇帝出巡用来铺路呢。”

陈狗侯的儿子陈知了扶起翻斗车让旺生坐:“你来做皇帝,我抬轿子。”

几个小孩把手伸了一起推坐在翻斗里的旺生,嘴里喊着:“行人散开,皇帝来喽。”

每个孩子数好了顺序,挨个的做皇帝。

等到陈知了要坐上去的时候,毛侃调皮,突然往翻斗里跳,陈知了的大拇指无巧不巧握在翻斗车侧面,被瞬间下压的翻斗边缘压掉半个。

陈知了出生在夏季,乡里问孩子的名字,陈狗侯指着屋外榆树上奋力振翅的知了,陈知了的名字就此叫开。

陈知了举起手,血水顺着小胳膊往下淌,他的疼痛感还没有跟得上呼叫,女孩子们率先哭喊,孩子们见闯了祸,四下散去,陈知了这才感到痛。这小子打小因为父亲是陈狗侯让乡邻看不起,养成了一股狠脾气,他一只好的手握着伤的手,眼泪噙着,竟然没有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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