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在想什么,也许做好了准备,等她在看清他时,目光变得疏远而嫌恶。
然而她看不见。
影子看着她发呆,她眉眼如同远山,那是他从前流浪时,最喜欢盯着的远处,远山飘渺却永远在那里,既不会刻意亲近他、也不会转眼就憎恨他。
而此时,影子又看着她,她眉心似乎有金光氤氲,影子不觉看痴了。
在这种又痴又呆的状态中,影子也逐渐进入了一种忘的境界。他把从前那些苦痛忘了、连带着苦中作乐的乐也忘了,既然什么都忘了,便只剩下空了。
三万里天地一口钟,万物懵懂,身在梦中*。
就在这似梦似幻的空中,影子忽然悟了,他从前憎恨天,天为何将他生就这般模样;他从前憎恨地,地为何供养他却从不垂怜他;他从前憎恨人与妖,恨他们结合生下他,却又抛弃他,让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地可容身。
可此时,他不恨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些天赋异禀者,犹如被命运之神特别垂青,赋予了卓越之才,却也易因此而滋生傲慢之心,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而天赋平平之辈,虽未被赋予惊世之才,却也因这份质朴,更易为世人所见,融入凡尘,稳扎稳打,也能走得又长又远。
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关系呢?
人既然有人的功法,妖既然有妖的功法,那他半人半妖,既然存在于天地之间,一定有适合自己的功法。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诡谲怪,道通为一。*
人与妖不同,人妖与魔不同,可天生万物,其中的道却有相通之处。
影子慢慢闭上了眼,那些曾经怎么看都看不懂的功法,怎么用都用不上的心诀,他开始从各个角度去更改,从下丹田开始往会阴穴、沿着督脉上行……许多关窍和功法不一样的,就自己探索更改。
随着她修炼的节奏,周围的灵气形成了自己的韵律,连带着影子也被这韵律所带动,慢慢摸索到了修炼的门槛。
她仍在压缩灵气,不知压缩到多少个周天,周围的灵力不知道涌入多少,又纷纷在体内被挤压、被精炼、被萃化,最终化气成液,以灵液的形式在丹田内徘徊。
这便是炼气十层——伪筑基境了,然而她闭着眼,旁若无物继续运行吸收灵气。
功法上未写炼气九层即可筑基,她亦不曾看过许多杂书,于是一心一意,继续液化吸收的灵气。
灵气液在体内,比起灵气有更大的威力,它们在丹田自行运转着,逐步扩充着丹田,并沿着经脉逐步扩大经脉。
然而,她的经脉早已被忘川河水淬炼过,又被树神的枝干保护着,这些灵液不过是对经脉再加固修养一番罢了。相比之下,丹田反而被扩充了许多。
她继续运转着灵气,等灵液灌满了丹田,开始极具压缩又膨胀时,她便了悟筑基的时机已到。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注意力集中于丹田之处。随着她意念的引导,那些分散在体内的灵液仿佛受到了召唤,纷纷向丹田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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