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说:“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

后世,人们在说古论今,特别是谈及历代王朝的更迭时,总会把这句话给拿出来,并附上一些神神道道的例子,来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

比如汉武大帝时,从西域进献过来的双头鸡,离开的时候曾留下一句“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宫中荆棘乱相移,当有九虎争为帝”的预言。等到王莽坐上帝位,他的一系列操作,都似乎有着这句话的影子。

至于三国两晋,想这类的话题就更多了。什么狗说话牛能言人生蛇、猴子成精乱宫苑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如果用现代的观点去看,很大程度上人们都会说,那个时候人们对世界的认识还不够全面,对未知或者是不能理解的事物都会冠以各种神秘的猜测和臆想;然后对古人的脑洞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从流承下来的文化传统来看,摒去先秦不谈,国人的很多文化传统却又往往出现在汉末三国两晋之间。

比方说琴棋书画诗酒花,比方说各种预言与相术,以及炼气修仙,卜算堪舆等等,治病救人更不用说。当然,还有一只伴随下来让历朝历代统治者爱恨交织左右为难的“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得益于一部波澜壮阔的《三国演义》,让后人对这一段历史是心驰神怡,又爱又恨。

爱的是,那个时代,在中原举旗称王、相互搏杀的各路诸侯,骨子里都刻着一句话——“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纵然大伙儿打得头破血流,如果是外人敢插手进来,大伙儿绝对会放下手里的事一致对外,把插手的人打得连妈都认不出来。

后世的川蜀,也似乎保留着这个印记。一面“死字旗”,写不尽国人的苦难与荣光。

不仅如此,那个时候的人们还有个不一样的“使节”情节。两汉这么多年,想弄块地盘种种菜,所需要的成本也仅仅只是派遣一名“使节”。

恨的是“三马食槽”,对外不能抵御外辱,对内不能安抚百姓,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差点丢了汉人的血统。

所以,自从项少龙出现以后,再大的大神,似乎都不愿附身司马家,来煽动一下翅膀。

即将讲述的神灵自诩高山君的故事,也是在那个时代发生的。但故事的缘由,却先得从当时盛行于世的宗教崇拜说起。

后世里,人们常把国人的宗教信仰分成三大块:修心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带浩然正气的儒,鼓暮晨钟忍一忍就过去了追求来世福报和解脱的释;天人合一不服就干急急如律令超越自我的道。

始皇帝的焚书坑儒,汉初的黄老之治,再加上各类神仙的形象塑造,尽管老董在汉武大帝的支持下独尊儒术,但终究不及人们对神仙道的向往——朝游北海暮宿苍梧。

这种对神仙境界的向往之情,深深地扎根于人们的心灵深处,成为了那个时代最为显着的精神特征之一。

特别是在东汉,道家的声势达到了顶峰。世人的眼里,能够修道被尊为道士的人,都是人尖子中的人尖子。这个“士”字,本来就蕴含着“贵族”的意味以及“文化”的象征。

什么抚琴吹笛、挥毫泼墨、吟诗、下棋、舞剑,术数、修炼、寻龙点穴、符篆、法事、呼风唤雨、针灸推拿、药材医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天地禹步,样样精通。

至于被推崇的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什么的,没有一个不有道的影子。

在当时的齐地,有一个叫梁文的人。这人是个医家,符篆法事、药草医理方面都颇有研究,在齐地首屈一指。

人一旦站在了高处,很多想法就不一样了。在研究符篆法事、药草医理的过程中,梁文逐渐发现给人祈福驱邪、诵经延寿这类东西,在他的生活中越来越没有意思。

于是,他就有了更高的追求,开始以医入道,研究起神仙术来。而且越是研究,越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给人看病或者祈福驱邪得到的酬金,都被梁文拿来扩修自家的宅院,而且,还是把宅院往神祠方向扩建。

数年光景下来,由梁家宅院改建成的神祠,占地已经是梁家宅院的三四倍之多。前厅后院、主厅厢房,一应俱全。比起那些有名的道观,梁家神祠也毫不逊色,该有的东西都是备得整整齐齐。

若是非要说比较,唯一不同的是,梁家神祠的主厅神座,一直被梁文用长长的黑色帷帐遮盖着,来神祠的人问起的时候,梁文也不说。估计除了梁文,谁也不知道神座上供奉的是哪位神尊。

在主厅神座的后面,还有一间房子连着,但也用黑色的帷幕遮着。甚至主厅的柱子间,也垂着长长的黑色帷幕,既显得庄重肃穆,也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样子。这些帷帐和帷幕,从挂上去之后就再未取下来过。

平日里,梁文就住在神祠的厢房里。每天早晚,他都会前往主厅,净手上香之后,跪坐在神座下,虔诚的祷告诵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至于神座下的供桌,拜访的祭品,有梁文外出时带回来的,也有慕名到梁家神祠专程上供的。这些供品,也还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

都说心诚则灵。在梁文连续十几年坚持不懈的每天早晚两次净手焚香、诵经祷告之后,某天下午,梁文在完毕当天的功课,收拾好东西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那用帷帐遮盖着的神座发出了声音——

“子积劫念行,损身救物,开度有生,惠逮草木,托身林阜,守情忍色,恭礼师宗,存弗厌极,苦志笃厉,乃有至德。”

听到神座里的声音,梁文是欣喜若狂,手里的东西也顾不得了。几步就跪在了神座前,虔诚地祷告道,“弟子有幸,得仰对天颜,加以师训。自惟闇昧,愧所不胜。誓心三光,情无退转,尊奉法教。”

随着梁文的祷告,神座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夫一气由虚无而生,二仪由一气而分,清者为天,浊者为地。人受中气而生,与天地参为三才。初无凡圣之异,寿夭之殊,混混沌沌,不假修为而道自居。既而,混沌既凿,大朴既散,人事错错而道违矣。”

这些话对梁文来说,犹如醍醐灌顶,自己修行途中的疑惑一下子就迎刃而解。

这天,在主厅,梁文和神座里的声音一直对话到半夜。等到外面响起第一声鸡鸣的时候,梁文才发现自己老是请教,似乎有些唐突了神座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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