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唯不争,故无尤。”陈穆沉声,“王府上下,且忘过往,身如芥末,柔弱无有,足言生机。”
李奭眼中有激赏:“年轻人,若本......若我得逃此劫,汝可愿为座上宾,与我共饮一杯?若不,则烦汝携一壶,到我坟头,与我畅饮。”
“王父说的什么话,”暗巷中有清脆娇笑,“孙儿最不爱听丧气话,罚王父重说。”
陈穆心砰砰跳,墙角烛光照着一人近前了。那人抬手,拂去风帽,现出一张姝莹灵颜。
李少玄美目顾盼,脸上的笑却骤敛,如春晓的面庞蒙上阴霾,冷森森咬牙切齿:“郭通直,还不开门?”
“喏!”紧随她身后的狱卒立时分列,忙着启了牢笼。众人争出狱中,妇人们泪眼婆娑,来与她相拥。
陈穆开了牢门,伸长手去搀李奭,未料一柄长剑横过来,架在他颈上:“陈大人,宣旨。”
是朱膺。徐中炤在他身后对着自己眨眼,不自主望过去,对上一双分明裹含冰霜的眼。腕上却一沉,李奭就着他臂膀,跪下去:“罪臣李奭,率族中三百四十五口,听宣。”
他之使命,是以微弱之气力,救这三百四十五口安然走出地狱。肩不得动,头不得移,他展了熠熠生辉的锦缎。
“王父铮铮铁骨,十数年为刘氏杀得这江山,岂是尔等贱婢欺得?”人群中女子娇叱,“我定恭王府儿郎众多,难道还要受这口恶气么?”
李少玄喝:“十一,你掺什么乱!”
“十一妹说得对,他魏虞想定恭王孙乖乖听他的,想都不要想。”得了支持,那九郎李永按住一狱卒肩头,扣了对方腰间剑柄:“五姐,那魏虞算得什么东西,何值你委身求全?我权当你是来与我们会合的。五姐,随我们闯出去,我不信凭吾等之力,不能夺回大权。”
男儿们受这呼喝,纷纷挟持了狱卒。可怜郭通直与徐中炤俱被夹在中间,又见朱膺嘴角一抹冷笑,苦不堪言。王孙们只见得一个朱膺,却不知外头多少重兵,杀出去,然后呢?
“不知定恭王孙们要夺的是何大权?”大牢中忽大亮,数支松枝油把在大门处熊熊燃烧。高居阶上的,是被黑甲精锐包围的裴己非。
大局已定。不过数名黑甲精锐,几人左臂平抬,拳头对准了阶下囚。谁都知,那臂上所系,是箭匣。朱膺剑锋入鞘,躬身叩首:“太师大人!”
裴己非施施然:“老王爷,魏小王爷已为您另设了庄园居所,晚学备下酒席,请老王爷赏光。”
老王妃上前来扶李奭,笑:“老爷子,好歹有酒喝,有菜吃,适才险些以为要同饮黄泉水呢。”
李奭哈哈大笑:“孩儿们,急什么,且随爷爷去喝他百来樽。”
陈穆松口气,看着身份尊崇的王孙们随李奭往外去。肩颈处微微疼,手指去触,摸得一片黏腻,是血。朱膺是真不当人是人,那剑再深半分,他就得呜呼。来不及庆幸,忽闻脆响。一怔,望出去,众人噤若寒蝉,瞪着两人。
李永掩着半个脸,哀怨看着李少玄:“五,五姐,你这是作甚?”
李少玄眉目宛然,声气朗畅:“九郎,这是五姐赏你的,你今日走得出去,且想想应如何谢我。来日,姐姐仰仗你长风万里,得赏繁花满庭。”
李永讪讪,诸人垂了头。是老王妃将李少玄拥住,抚在心口:“府中上下虽都在狱中,却不曾受什么苦,独我的玄儿受罪了。”
那娇颜傲色瞬间尽没,殷红唇瓣微撅,闻喑声:“王母,你听阿九说的什么肮脏话。”
“刘绍即去,不必恋他。”李奭道:“魏虞想得我玄儿,他知如何做。九儿,与你姊姊赔不是。众人当记五娘今日再生之恩,不得肆口妄言。”
“喏。”幽暗地牢中,惟众口齐声:“谢五娘再生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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