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有时还是会梦见那个小老太太
打从我记事起,她总是蓝褂黑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女婿们在跟前的时候,如果脚上没来得及穿袜子,她会慌张地把皲裂的双脚掩藏在她的腿底下,在她硌人的炕上正襟危坐,不管老成什么样子,都保留着她作为女人的一丝体面~
小时候农忙,娘总会把我送到她家住一段时间,时光流逝,跟她同住的很多回忆都被我琐碎的生活渐渐抹掉了,但总是会记起那一瞬间她说话的神态,她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吧,那时的电视清晰度还要靠转动院子里的立式天线杆来掌控,那时的电视台播放最多的连续剧是西游记,那时的我上窜下跳,喜欢的是那只泼猴,那时的她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吧,却还会喜欢西游记里丰姿英伟的唐僧,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会有点小女人的姿态~
她的一生,两个字便足可以总结概括——不值
一个生在地主家庭的大家闺秀,在那个把成份看作天的年代,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去了远方闯荡,家里人等不及,把玲珑剔透的她嫁给了我三寸丁的姥爷,姥爷在这场婚姻里,最拿得出手的彩礼只是个贫农成份,也许在他的理解里,姥娘是在走投无路的状况下,他充当了一个英雄救美一样的角色,地主成份的女人,在那个年代,能有人要就阿弥陀佛了,等她人生影像中那个订娃娃亲的男二号从远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迎娶他门当户对的媳妇儿时,她已经结婚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时光应该都是在娘家做闺女的那些日子吧!从嫁给我姥爷,她悲剧的一生便开始了,关于她年老后的生活状态,大多数是从母亲口中得知:小辈们年节送的礼,她从来一口舍不得吃,全在她男人肚子里面,礼多的时候,她也舍不得吃,会转送给儿媳,养几只蛋鸡,她还要惦记着年节时给小辈们攒点做回礼,剩下的她会变着花样做给她男人吃,最后几年去看她,她走路都是不稳的,我们去了,她会打起精神跌跌撞撞的去院子里的小厢屋把给我们攒的回礼颤颤巍巍地装到袋子里,有儿媳妇给的炸货饽饽,有时会有鸡蛋,自己种的大蒜,甚至是菠菜,不要她会很生气,回小辈礼是她的执念,她总是尽力把她最拿得出手的东西给我们,从来没有一次让我们空手回去,现在想来,她走路不稳应该是营养不良吧!也许是从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那个年代的女人,以夫为天,饭做好了,要保证自己的男人先吃饱,其次是孩子,最后才是自己,姥爷年轻时身体很差,全仗她省吃俭用,一口饭一口汤的把姥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生活慢慢变好了,但她总是牺牲自我的习惯也没能改变过来,一味的付出,让本来就自私的姥爷更加觉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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