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济先去了三、四、五年级教室,学生们一群群的涌进了教室,像一窝灰兔子。

岑济在黑板前面、讲台下面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粉笔头,突然灵机一动,去了教室后面,果然在墙角一根竹丝扫把下面发现了一小截粉笔,哈哈,果然老师就是喜欢用粉笔头砸学生。

回头一看教室,心里不由得一酸,连个课桌板凳都没有啊,学生们的“课桌”有的是用泥巴混着石头糊起来的;有的是几块砖头摆了两堆,上面架了一块木板;有的直接从家里搬来的大板凳,自己坐在砖头上。岑济快步走上讲台,讲台是一个跟“教师宿舍”里差不多的案几,木材都差不多,下面是一座用三合土砌成的座子,怎么说呢,站在这后面,不像个老师,倒像个县太爷。

“我姓陈,你们可以叫我陈老师!”岑济回头在黑板上刷刷写了三个字“陈老师”。

“你们谁是班长?”

刷的一下站起来好几个,好家伙,整个教室就三十来人,你们这领导职数配的挺多啊。

“好了,以后三、四、五三个年级合并成一个班,就叫大班。”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

“我叫王维成!五年级!”个子最高的那个大声说。

“我叫周大亮!五年级!”瘦瘦的男孩子也扯着喉咙喊。

“我叫周维成!四年级!”是长着一对招风耳的男生。

“老师好!我叫李小林,今年上四年级!”

岑济眼睛一亮,好!好的很呐!讲政治,有礼貌,组织,哦不,是陈老师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定睛一看,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脑袋大大的,衣服很破旧,但是洗的很干净,脚上没有鞋子,“课桌”上的书本很整洁,不像其他的小孩,跟团麻线球似的。

“各位同学注意,老师现在要任命新一届班干部,班干部一共有八人,分别是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劳动委员,还有三个小组长。”岑济缓缓转着脑袋大声说:“班长就是老师的代表,老师不在就是班长最大;副班长要听班长的安排,帮助班长干活;学习委员要负责收作业,监督同学们背书;纪律委员要搞好课堂纪律,同学上课说话可以批评,其他班干部不好好干活可以跟老师报告,只有纪律委员可以随时向老师报告;劳动委员要负责组织同学们打扫教室卫生,班干部也要听劳动委员的安排。”

“同学们,下面我把大家分成三个小组,每个小组要选一个小组长出来,小组长每天早上要负责收作业,要服从班干部的管理,表现得好也可以成为班干部。”岑济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只真彩黑色中性笔,瞬间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表现好的班干部、每个年级考试成绩第一名的同学,老师奖励他一只笔,这支笔是上海的友谊商店里买的,别说在公社,就是在陵谷县、江城,花多少钱也都买不到!”

“老师老师,选我吧,我会唱歌呢!”

“老师选我吧,选我吧!”

“老师你选我吧,我求你了,不然我就不起来了!”

“老师,周光涛打我,不要选他!”

教室里炸开了锅,岑济显然低估了当今学生们的脸皮厚度,这些可都是平时在家里被裤腰带教育了多少遍的主顾,为了一支笔,别说选班干部,让他们回去挑两担稻子都愿意。

“大家都安静!你看看你们这个样子,一、二年级的同学都在看你们的笑话呢!”岑济抬头一看,好嘛!小家伙们全在看这些哥哥姐姐们地上打滚。

“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去!选班干部也是有规矩的,谁不讲规矩我就永远也不选谁,特别是在地上打滚的,老师是绝对不会选他的!”

话音刚落,这些小孩子就都连滚带爬地回了座位,岑济注意了一下,有几个学生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然后他按照左中右的顺序,给全班学生按年级分了组,又根据个子大小排了前后。

“接下来每个人都拿出一张纸,没有纸的来找老师拿,老师在黑板上出十道题目,五年级的先用纸抄下来,把名字写在最上面,做完之后立刻交卷。四年级和三年级的先等五年级抄完,等他们抄完了,老师再出你们做的题目。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点声!”

“明白了!!”

花了个把小时给大班这边搞明白了,岑济又去了小班那边如法炮制,这样一场简单的摸底考试下来,大概就能搞清楚目前所有学生的学习进度了,再有一个,自己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现在的爸爸妈妈,按照年龄推算,此时他们应该正是上一二年级的时候。

上午的课程就这样结束了,岑济准备中午先把宿舍收拾出来,然后把试卷批改了,下午对着卷子一个个的来认识同学们。回到宿舍,岑济先用昨天在供销社买的搪瓷盆去隔壁周能军院子里的水井打了一盆水,用手端着往地上洒了水防止扬尘,接着从包里掏出了加油站送的毛巾,脱掉了外套,卷起了袖子,开始大扫除。

岑济在里面干的热火朝天,擦完桌子擦架子,擦完架子擦床板,一抬头,发现窗子外面围了不少人正在往里面看,看到岑济在看他们,又一下子跑开了。

岑济摇摇头又继续开始打扫,从床尾那堆破木头架子里面,还找出了一把椅子,有点像圈椅,用抹布擦干净发现还挺板正,放在桌子前面一摆还挺像样,木材好像跟桌面是一样的材质,又把那个笔筒给擦了一遍,发现上面有些纹路像是刻上去的,别的不说这笔筒还挺大挺重,应该不是竹子的。

打扫完一遍之后,岑济用水把抹布给搓了几下,端着盆往外走,准备顺势一泼,发现外面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个个拄着铁锹、锄头对着自己笑。

岑济顿时尴尬了,只好招了招手:“大家好啊!”

这时一个脸圆圆的年轻小伙子站了出来:“你是小学新来的陈老师吗?”

“对,我是这的老师!”

“你好,我叫李大江,是落户在这的知青,也是队里的电工。”

岑济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还在他家玩过,没想到这下看到他年轻的时候了,记得小时候他还挺胖的,这个时候也只是脸有点圆。

“你好、你好,我这还没打扫好,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陈老师,听说学费要涨是吗?”

“陈老师,是真的要涨学费吗?”

众人一下子涌过来问,问的都是涨学费一件事,岑济也很纳闷,自己是这小学唯一的老师,也没听说过啊。只好挠挠头:“乡亲们,我今天才来报到,事先也没听说过要涨学费,我过会儿吃饭的时候去问问周队长。”

“陈继革同志,陈继革同志在吗?”突然从人群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音,人群分出一条路来,看着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左青峰下了车慢慢推着走。

“啊,原来是左秘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先去的你们大队部,鲁书记说你已经来小学报到了,我就过来了。”左青峰把车停好,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咦,大江你也在这?”

“我们队里听说小学来了新老师,都过来瞧热闹呢!”

“哦,那我先跟陈老师说个事。”

“没事没事,我们也都要回去吃午饭了,下午还要上工呢。”

“陈老师,这是你的介绍信,公社已经存档了,现在给你签收一下,补个手续。”左青峰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用手指了几个地方让岑济签字。

岑济接过来,放到刚擦干净的宿舍桌子上,左青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钢笔拔出笔帽,让岑济签字。岑济在纸上划了几下,发现没有墨水。

“哎呀,这破笔又坏了!真耽误事。”

“没事,我有笔,我去拿。”说着岑济转身从背包里抽出一支中性笔,刷刷把字给签了。

“这是什么笔,还是透明的!我能看看吗?”

“这叫中性笔,是小日子那边最新发明的,我同学在上海送我的。”

“这跟圆珠笔差不多,不对,这不一样,这字迹多好看呐!”左青峰爱不释手,一边弯腰趴桌上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边发出赞叹:“这笔尖比圆珠笔好写,写在纸上跟墨水似的!”

“我当初要是用这只笔考试,一定能多考十几分!”

岑济看了一下他的字,想跟他说其实他的字跟笔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见左青峰实在是喜欢,岑济就从包里又拿了一支,放到他手里:“你喜欢就拿着用,我这里还有很多,一支笔能用很久呢!”

左青峰脸涨得通红,一下子就直起了身:“不行,不能这样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岑济也赶紧站了起来,心里也就纳闷,不就两支笔吗,至于这么大动静,忙跟他解释:“左秘书,不要这么激动嘛,就两支中性笔而已,不会影响原则的。”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