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次日,因满腔的怨气无处可泄,季伯纶便趁着吴聪再次外出应酬之际,将席孟嗣约到翡翠阁,将前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明白,继而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应对?”
席孟嗣面露难色,道:“这是老爷的家事,我身为属下,又身为外人,也不好多嘴多舌的。”
季伯纶忙道:“我不会教你白干的。倘若你的法子有用,等我接手了这家客栈,就给你一千两赏钱。”
席孟嗣略一思索,便冲着天花板作了个揖,道:“这有何难?老爷服侍圣上多年,颇得圣心,这家客栈的牌匾,就是圣上钦赐的。那么,夫人不妨劝说老爷去求圣上下道圣旨,命令吴家不许再次将老爷除名,并强制吴家为老爷立嗣,或者不许吴家作废老爷的立嗣之约。如此一来,即便老爷百年之后,吴家也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了,那夫人还是可以安享富贵的。”
季伯纶却摇头道:“此计断不可行!立嗣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借助外力强迫人家出继子嗣,或者不许人家要回出继的子嗣,那就会结仇的,如此又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老爷在圣上跟前,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我们怎好让圣上过问他的家事?”
席孟嗣微微一笑,反问道:“岂不知事在人为,还没有开始做呢,夫人就先打退堂鼓了?”
季伯纶皱眉道:“圣上给老爷的恩典也足够多了,我们又怎么能再次跟圣上求恩典的?我可不想让圣上认为老爷不知分寸,一旦触怒龙颜,老爷可就保不住体面了!”
席孟嗣沉吟再三,便起身作揖道:“如果夫人只是怕吴家事后反悔,那我出的主意也足够使了。但如果夫人想的是从养生堂抱养婴孩,那就违背了老爷的意愿,我便不能为这个主意想法子的。还请夫人见谅!”
季伯纶吃了一惊后,便冷笑道:“你真不愧是老爷的忠仆!”
席孟嗣笑着反问道:“我若不是老爷的忠仆,夫人用得也不放心罢?”
季伯纶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你说的也是。”而后打发席孟嗣出去了,却又在他出门的那一瞬间,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因而吃惊地起了身,跑到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暗想道,“这就是古人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那我该如何是好?”这样想着,便动起了别样的心思,只是仍旧和往常一样作息着。
倒是吴聪为了娶妻立嗣的事,开始与吴家的各房宗亲聚会喝酒,日日外出,皆为此故。因分身乏术,不得不疏远了往日应酬过的达官显贵。期间,还有不少宗亲以各种由头向他借贷,他也都爽快地应承了,因此颇得众人的奉承,也就越发地忙碌起来。
这一忙碌,便出了事儿。
原来,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有宿醉之事,偏偏吴聪与那些宗亲聚会时,常常被人敬酒,一时高兴,就会多喝几杯,不曾有所节制,每每回到家时,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虽然季伯纶对此有所埋怨,到底也不敢十分规劝,便只能任凭他胡来。如此一回两回还好,时日一久,次数一多,便出事了。
就在重阳前夕,季伯纶如往常一样,在晨间早起时,因不慎触碰到了吴聪的手臂,便被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原因无他,只为他的手臂早已冰凉彻骨,不似平常那样温润沁人了。惶惑之余,她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果然已没有了进出之气,因而扑在他的尸身上嚎哭道:“你走得这样着急做什么,连个有用的话也不给我留下!”哭了好一会儿,便静下心来暗暗想道,“哭也哭够了,也该找人商量一下对策了。”这样想着,便起身出了门,打发几个早已起来做事的伙计去请大夫,自己则回到翡翠阁略微收拾了一番,而后再次出门,一路去了芙蓉轩,将刚刚起床的席孟嗣叫了出来,并告知了吴聪的死讯,又道,“老爷走得如此匆忙,都没有来得及留下可以反制吴家的遗嘱,如今可教我如何是好!”说罢,便作势哭了几声。
席孟嗣原本还有几分吃惊之色,此事便一脸平静地劝慰道:“夫人不必过于忧心!老爷既然服侍圣上多年,那圣上必然会按照惯例,做个样子派人过来问候的,说不定还会你这个未亡人一个恩典,以示皇恩浩荡。那么,我们大可以在圣上派人过来问候前,就向圣上求个恩典,用以压制吴家的人。”
季伯纶一面听着,一面点头,末了,便催促道:“那你赶紧去罢,要赶在吴家的人闹事之前,就把这事办好。”
席孟嗣却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淡定地恳求道:“只是,这份恩典,到底该怎么求,还请夫人示下!”而后补充道,“如果夫人不说,那我就自作主张了。”
季伯纶苦笑了一下,又想起先前的种种事迹,再三思量后,便缓缓说道:“如今我也看开了,单凭我一个人,也无力阻止鸬鹚客栈变成吴家的族产。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个靠得住的人成为鸬鹚客栈的业主,只要这个业主能让我成为鸬鹚客栈的主理人就好。”
席孟嗣双眼顿时放出了精光,嘴角也上翘了几度,却又很快压了下去,继而问道:“但不知夫人相中了谁当业主?又打算给他什么好处,使他同意你主理客栈呢?”
季伯纶福了一福,一脸哀戚地点头道:“民妇吴门季氏,但凭圣上做主,绝无二话!”又补充道,“圣上既然会示恩于天下,总不会让我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去罢!”
尽管这话看似答非所问,但席孟嗣在愣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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