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上能遇见的美景很少,就像荒漠上的绿洲那般稀少,可却有那么一幅景是日日都常在的,那便是这夕阳余晖下的片片沙丘,面向夕阳那一面涂满艳红,好像一面原本光滑的镜子,却被莫名倾洒下一片血红,这面红虽是鲜艳夺目,长久凝望却让人窒息;夕阳洒下的颜料泼不到沙丘背面,那儿黑得理所应当,是黑夜提前带到荒漠的半片剧场。红与黑紧挨着,再分明不过,而这三人就在这上面走着,他们先是走上那半片黑色剧场,然后再踏向那窒息的红泊,他们重复穿梭在两者之中,就好像不断的走过一个个昼与夜,短短一个傍晚,仿佛已经走上数十个昼夜轮回了,他们一路奔波,未曾停歇,摆渡人渴望快点得到粮食与水;老人渴望早点接受圣礼。
正当他们临近卡尔小镇时,镇子中心便传来声声长鸣,那长鸣声便是从因菲尼特圣井那儿传出来的,它告诉镇子上的人们,他们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然后去圣道院领取水与食物而后回家休息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应该着重的高盛赞歌卡尔的史诗——“卡尔一世是荒漠上无数苦难途者的福音,是救世主,他寻得那因菲尼特神,向他求来这因菲尼特井……。”
“听到了吗老头。这你可要学学,待会你一见面就把这史诗背给律教徒听,他们肯定被你的忠心触动,让你不干活也有吃不完的面包、喝不完的水。哦对了,你最好背的时候把你那老旧的双腿也按在地上画押,这样效果更好!”奥瑞恩总是喜欢这样挖苦别人,他自认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好手段。可面对这番戏谑,老人并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来做附会。
此时的圣道院人山人海,它有四扇门,分别连着贯彻小镇四方的四条长街,镇上的居民就分四批各自排队来领水与食物,他们能领走的食物与他们的劳作多寡挂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全无。技艺高超的匠人、魁梧有力的农汉,他们拿大桶接水;而做得中规中规的那些人拿小桶接水,这水虽远不如前者接得多,可也勉强能应付;至于那些愚笨者,他们用那巴掌大的瓶子取水,可谓惨淡不已。这些拿瓶子取水的大多都是那些身无一技的落魄老人,他们无力耕田,也不会筑造,就只能拾那些琐碎杂务,他们或打扫街道;或搬运杂货;又或是竭力赞歌卡尔伟大的史诗。他们能为卡尔小镇、为卡尔家族所付出的相当有限,拿一瓶子取水自然是情理之中的。至于像奥瑞恩、奥勃兹这些摆渡人来说,只要他们能从荒漠里头带回来人,那也能拿到足以维系生命的那份水与食物。
奥瑞恩和奥勃兹把老人领到圣道院的迷途者接济处,随后便领了食物回去了。一路上奥瑞恩仍就不停提到那个老人,奥瑞恩绝不相信他那不靠谱的理由与说辞,他不断地向奥勃兹强调,这老人绝不是什么善茬,这世界上的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带有自身的目的,这老人说他不为水与食物,说他是为了卡尔家族的荣耀,这是最没有说服力的理由,他一定有别的目的……奥勃兹在一旁劝奥瑞恩少说点,当心被那律教徒听到,惹来不好的下场。
奥瑞恩又凑上来小声道:“奥勃兹我告诉你,那老头现在正跪在律教徒面前,声情并茂、眼带泪花的唱着那史诗呢!然后律教徒会一手捧圣典,另一手作掌抚他皱巴的脑门,然后那老头要喝一口井水,再然后律教徒问老人会以何种途径为小镇做贡献,你觉得那老头靠什么做贡献?”
“明晚我们从荒漠回来就知道了,回去早点睡吧。”奥勃兹回答。
奥瑞恩的话显然没错,在那圣道院里的教堂之中,老人跪向律教徒们,放声赞歌、宣誓。他满嘴都充斥着“荣耀归于卡尔”、“愿为卡尔家族付出自己的全部”,可事实上,律教徒们并不认为他能为卡尔家族付出多少,律教徒问他是否会一门筑造本领,老人回答不会;律教徒又问他是否会耕作,老人依旧回答不会;律教徒无奈的继续问,是否就只会唱史诗,老人回答不止。这样一来便奇怪了,那老人到底会什么?律教徒无不疑惑。
“光荣的律教徒们,我能见见伟大光荣的主教吗?我向诸位保证,我所会的本领,足以让主教感到满意,这并非信口开河!”
领头的那位律教徒勃然大怒,“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迷途者罢了,谈何资格见主教,你开始让我们怀疑你刚刚赞颂的史诗不过是装腔作势!”
老人却说:“请务必把我的话转告给主教,我向你们保证,如果主教不对我所会的技艺感到满意,那么将永远离开卡尔小镇,余生不再踏足此地。甚至如果你们不让我离开,将我处以绞刑,以警示世人,我都毫无怨言!”
领头那位律教徒有些动摇了,他的脸上清晰地显露出犹豫,老人见状直接重重跪在地上,它的头就像陨石那般重,沉沉地叩按在地,不断恳求,他知道,只要继续把这场面拖下去,那么见到主教是迟早的事。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领头的那位便吩咐人转告去了。不过他也警告了老人,如若老人欺骗了他们,欺骗了主教,那他的下场绝对会比驱逐和绞刑严重得多,他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圣道院的主教——安德鲁·卡尔是这座道院里唯一一位身披红袍的人,他是族长老卡尔的二儿子,老卡尔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而安德鲁便是老卡尔最为器重的孩子,他心思缜密、处事果敢坚决、绝不拖泥带水,不论对象是镇上的居民还是族人,他都以捍卫卡尔家族的荣耀;以捍卫卡尔的福音;捍卫老卡尔的无上权威为最高信条;任何违背信条的人,都将受到他手下圣道院无比严重的惩戒。他是如此地忠于卡尔家族,如此地忠于老卡尔,老卡尔也是如此地器重他,将他视为绝对的继承者。
安德鲁踏着短而庄重的步伐进到了教堂里,然后径直地走到老人的跟前,他不说话,就静静地观察着老人,观察着他身上地每一处细节,安德鲁是天生的巨人,他的手臂粗壮无比、线条分明,是神力的天生标本;他的双腿厚实如教堂的柱子,惟有他这样的双腿才能称其他那无上荣耀的信条;他的眼睛虽小,可却藏下了不尽的庄严,犀利无比,好像能望穿世间任何一位违逆者的心思那般;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嘴、他全身上下的一切都尽是他信条的写照。
安德鲁转过身去背对着老人说道。“你说你有能让我满意的本事,那应该是很了不起的本事吧?那样或许我才满意。”
老人相当恭敬的回答:“尊敬的主教大人,我有足够的把握,您一定会满意我的这门本领。”
“那你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了。”
老人起身又向主教鞠了一躬——“在告诉尊敬的主教大人之前我想先冒昧的问主教大人一个问题,一个至关伟大的卡尔小镇的兴衰的问题!”
“你问。”
“我真挚地问主教大人,伟大的卡尔小镇以及伟大的卡尔家族兴盛的根本是什么?”老人再鞠了躬。
“是什么,那我告诉你,是神的指示,是伟大的卡尔一世携来的因菲尼特圣井,是卡尔家族为这荒漠无数迷途者带来的不尽福音。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也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老人听了之后便直接跪地埋头道:“恳请主教大人以世上最残忍的酷刑惩戒我!因为我接下来要说出违逆你的话!我十分向往卡尔小镇!我绝对信仰卡尔史诗!我永远忠诚于卡尔家族!但我认为,维系卡尔小镇、维系卡尔家族荣光的不仅仅只有您说的这些,更重要的是这的人们对福音的信仰,对卡尔家族、对主教您,对伟大的卡尔族长的忠诚!”
这一番之后老人便止住嘴了,教堂里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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