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转过身来,凝重地看着跪地的老人,若有所思。

“你可以接着说。”

老人婉道:“主教大人您不妨想想,如果有一天镇上每家每户都有了自己的井,他们可以自给自足了,那他们还会为卡尔家族劳作吗?主教大人不妨再想想,如果有一天镇上的人们不再忠心于卡尔家族,他们不再相信卡尔史诗,他们群起攻之,想将因菲尼特圣井从卡尔家族手中抢走,律教徒又能够抵御?”

“所以你是该告诉我你的本领了。”

“光荣的教主大人、我认为你应该当无时无刻确保镇上的人足够忠诚,甚至也应该确保族人对您、对卡尔族长足够忠诚,只有他们绝对的忠诚于您,忠诚于卡尔族长,那么卡尔家族才能荣光永驻!”

“所以。”

老人接着说:“我的本领就是能知晓人们对主教您,对卡尔族长是否绝对忠诚!”

“你如何取信于我?”安德鲁问老人。

老人将手窜进行囊中摸寻着说:“我自然无法取信于尊敬的主教大人,但我手中的圣镜完全值得你信赖。”

紧接着便掏出一面镜子,那是一面足够古老的铜镜,它的外框锈迹斑斑,框块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作碎屑,可镜面却清晰光滑,崭新无比,就像是刚制成的。巨大的反差让周围的律教徒纷纷瞪大了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光滑明亮的一面镜子,更未见这样的明镜应该裹在破败不堪的丑陋外框之中。

“这面镜子能测出一个人对您是否忠诚,并且只需三步,我用念力开启它,然后再用它照您,然后再照另外那人,镜子若是红了,那说明那人忠诚于您,若是镜子黑了,那就说明忠诚不过是那人虚伪的面具罢了。”

老人又补充道:“三言两语肯定不能让您绝对相信我,可我相信圣道院的地牢里绝对关押着那些违逆卡尔家族的贼民,我想您或许可以先拿他们试试。”

“你献出这面镜子,你想得到什么?你听好了,我现在要你了当直白的回答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老人恭敬地回答道:“我渴望受到卡尔家族荣光的庇护,我的名字叫做皮尔萨,是占星师纽恩的唯一传人,他是荒漠上最厉害的占星师,他活了一百五十岁,可直到他死了,荒漠上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寥寥无几,他会再多的本事都无处施展。而我,我是他最唯一的徒弟,但我并不希望如他一样做一个孤芳自赏的占星师,哪怕他临死之前劝我,劝我也要如他寂寥一生,但我不会这么做,一个伟大的占星师自当为伟大的福音家族效忠,把毕生所学毫不保留的施展,而我!我想成为这般伟大的占星师,所以我也由衷的希望尊敬的主教大人能给我机会!我会无条件地忠于您与族长,我会用这镜子以及我的占星术来守护卡尔家族永恒的荣光!”

“这事我要先问过我父亲,但即便他不同意你成为圣道院的占星师你也能用你的那面镜子为圣道院做出贡献。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告诉我荒漠何时会下雨。”安德鲁的脸色一如往常般平静,好像不论是镜子还是老人的身份都不足以在他心里泛起一点涟漪。说完这番话他便转身离开。

“我的主教大人,就在今晚!在您转告给族长大人之时!”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只有当安德鲁与他的族长父亲一同在阁楼里看这雨时,这一切才能尘埃落定。皮尔萨很清楚,卡尔家族用不到他的占星术,红衣主教安德鲁与他的族长父亲在意的是他那面判断人忠诚与否的镜子,而这场再准时不过的雨,便是那面镜子可以被信任的理由。他原本可以更早来到卡尔小镇,可他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他需要这场十分难得的雨来做投名状。

这一夜的雨至今让人难忘,雨夜之后镇上的所有人都被告知圣道院迎来一位伟大的占星师,而律教徒们说,皮尔萨是荒漠上最伟大的占星师,他无不精通、无不知晓,他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占星师,直到他慕名来到卡尔小镇;直到他接受圣道院的洗礼并喝下圣井里的水;直到他立下誓言,愿意永远信仰卡尔的史诗,永远忠于卡尔家族,那么那时起他才足以是荒漠上最伟大的占星师。

但最早知道皮尔萨成为圣道院占星师的两个镇民就是把他带回镇上的两位摆渡人——奥瑞恩与奥勃兹。他们一大早就被召到圣道院去,他们对于小镇的贡献自然是巨大的,他们都在圣道院分到了一大桶水,可这样的奖励还不够,占星师皮尔萨希望赋予他们新的职业,那便是成为最伟大占星师的助手。可奥勃兹并不想成为他的助手,他对这份职业完全提不起兴趣,他告诉奥瑞恩他根本不想干,他不喜欢待在那沉闷不堪的圣道院里,奥瑞恩却说,说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因为那老人现在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他现在是圣道院的占星师了,他承蒙了卡尔家族的荣耀,所以他不得不是最伟大的占星师了,若是拒绝了他,那么圣道院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是的,奥瑞恩说得完全没错,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拒绝皮尔萨的邀请,因为那不仅仅是皮尔萨的邀请,那更是圣道院的邀请。

奥瑞恩向律教徒请求最后出任一次摆渡人,他希望他们做摆渡人这份差事能善始善终,等到夕阳西下,他们将无比自豪、无比光荣地回到镇上,因为他们将成为皮尔萨的得力助手,他们将成为圣道院的得力助手,为小镇、为伟大的卡尔家族奉献出全部。

奥瑞恩知道,奥勃兹不喜欢圣道院,他厌恶圣道院,他不喜欢时时刻刻被人盯着,他希望能一辈子都干摆渡人这差事。让他住在圣道院旁已经够难为他了,如今还让他在圣道院里给那老头当助手,这对他而言毫无以为是天大的折磨,所以他必须花上这最后一天来让奥勃兹明白点什么,这关系到他在小镇的将来。

清晨的阳光同样将沙丘区分开来,向阳面光亮夺目,背阳处暗淡阴凉,他们穿梭其中——在黑暗与光明中不断穿梭,就如同昨日傍晚回来时那样。不同的是,昨日他们带回老人,今天他们则成为老人的助手,世事难料,他们应该花上这最后一天把思绪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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