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月下那静若明镜的瑶池里突然飞出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来,声音软糯悦耳:“阿姊,今夜是几时了?”

瑶姬早就料到以衍苕的性子定然是一醒来就不会安分守在那十厄莲中不吃不喝养上数日的。

遂早早吩咐侍女备了琴和百果酒,候在瑶池边等着衍苕醒来。

少女听闻瑶姬的琴音,如梦初醒般好奇地问道:“阿姊,这曲子,你不是说早忘了么?为何今日又弹奏起来了?许是今日是个什么吉日?”

见衍苕精神头还不错,瑶姬把琴放入匣中,嗤笑着道:“你呀,醒来还记得叫我一声阿姊便是大吉大利了。”

衍苕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还未睡够,遂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那十厄莲,支吾着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瑶姬弯下身来,轻拍了一下衍苕的后脑勺,道:“此前发生过什么,你是真想不起来了?”

衍苕转了转滴溜溜圆的大眼睛,无邪地摇着头笑着道:“恍若隔世啊!”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瑶姬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琴音,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今日可是天君寿辰,你我不可不去。”说着便拉起衍苕往行宫中梳洗台走去。

“你等我苏醒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你不是向来都不喜欢应酬的么?怎么今日一反常态?”烟苕一脸为难。

瑶姬晓得她的心思,遂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呀,好歹也过了及笄之年了,母亲说了,就算你不想去,也得露个脸,我们只要露个脸就好了。”

不等衍苕说完,一行侍女就拥了上来,娴熟地给衍苕一番梳妆打扮。

副笄,六珈,玉瑱,揥,衣锦褧衣,穿戴齐全之后,镜中女子已俨然一副天族女子的雍容。

“去吧,莫要让母亲大人等急了,也好让你师父看看你这些日子在我这行宫中养得如何。”瑶姬似乎对自己为衍苕挑选的衣饰十分中意,不等衍苕反应过来,就用神力将衍苕推入早早备好的轿撵,满意地目送着轿撵载着衍苕往天君那凌霄殿的放向去。

“殿下,小殿下这般一个人独自去凌霄殿,会不会?”阿岚看着轿撵行走的方向担忧地说道。

瑶姬淡然:“不必担心凌霄殿的侍卫会阻拦她。衍苕大了,许多事该自己独当一面,母亲见着她今日这身打扮,定会高兴的,我这是为她好。来日方长,我会慢慢教她怎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君。”

刚说完此话,宫中的小厮就来催促,说是怕耽误了寿宴的吉时,瑶姬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母亲的心思,只怕不喜欢应酬的她推脱不出席天君的寿宴,便让身边的童子带话给自己宫中的小厮催促。于是,便起身道:“放心,我会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又转而吩咐身旁的阿岚:“今日,若无意外的状况,你就不必现形了。”

阿岚应声隐形。

门外一池的莲花早已开好了,瑶姬无心赏阅,只不紧不慢地回转身去,行至梳妆的铜镜前,微微抬眸,对着那铜镜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镜中果然照出一个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的影子。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的男子,却被那一头如瀑布般冗长又凌乱乌黑的长发微微遮住了双眼。男子缓缓抬头,今日,他没有戴面具,神色间没有了往日的倨傲,他两眼淌下两行血泪来,那一半破败不堪的脸也一览无余地呈现在镜中,那一半被毁掉的脸就像一团被肆意蹂躏过纸团,与另一半俊美的脸毫不相称地拼凑在一起。

“是你!你又来此处作甚?”

慌乱间,瑶姬往后退了退,一个不小心碰翻了台子上的铜镜,镜子落地摔得粉碎,这个阿岚,平日里要现形不现形的,方才吩咐下去,此时怕是遁形已昏睡过去了。

“你看着我,”男子说道,遂用法力将那面摔碎的铜镜复原后又放回了桌案上,“转过头来看着我,莫要怕。”

男子上前一步,瑶姬一把抽出挂在墙上那柄剑,直抵那男子的胸口道:“羽鹜殿下,先前的事,算是两清了,若无甚别的事,请您速速离开此地,这紫薇星宫并非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否则,刀剑无情。”

男子无奈地笑了笑,戴上了面具:“本以为这般可以让你看得更清楚些,未曾想会把你吓成这般。”

说罢,遂又上前一步,恁凭那剑直抵他的心口,瑶姬听他说道:“师父,我几次寻你,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这里……”男子又上前一步,剑刺入胸口,溢出鲜血,眼里似有千山万水,“执念深重,若你今日杀了我,那便是助我得了解脱,也绝了日后祸患。”

血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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