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端午节前一天早上,去孟晓月家救治难产母牛回来的胡志远,把单车停在供销社副食门市门口,正准备进去买烟,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妈妈你看,那不是胡叔叔吗?”,胡志远寻声望去见陈娟在和她母亲说话。
黎云鸾大声说:“胡老弟,去哪里来?今天早上9点多钟,有个55岁左右的庄稼男子到单位来找林小慧,我就告诉他林小慧下队去了,然后他就在林小慧门前坐了下来,我叫他到屋里来坐,他边摆手边说:不了、不了,现在可能还在那里,你快回去看看。”
“哦,知道了,谢谢!”胡志远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副食门市买了条‘甲秀’香烟,就骑车回单位了。
一路上,他在想是谁来找林小慧?想着想着就到单位了,见林小
慧门前坐着一个50多岁的庄家男子,低着头、抽着烟,胡志远仔细
打量,还真的不认识,就问:“老伯,你找谁?有什么事?”
老伯抬起头看着胡志远说:“我叫林国强,是林小慧的父亲,来找林小慧有点事。”
胡志远说:“我叫胡志远,是林小慧的师兄,和她在一个单位工作,小慧下队去了。”
“那她好久回来”林国强问。
胡志远说:“说不好。”
林国强很失望地说:“真不凑巧。”
胡志远把门打开后说:“林叔,别在门口坐了,小慧不在,过来我这边坐。”
“不了,在门口坐着等她行了。”林国强说。
胡志远心想,怎么能让师妹的父亲坐在门口呢?要是她回来见自己对她父亲这样,心里一定不高兴,还会责怪他,并且师妹不在,正是他好好表现的时候,然后就提着林叔随身带的东西,拽着他来到屋里说:“林叔,请坐,我给你泡茶去。”
林国强说:“小胡,你太客气了。”
“我是她师兄,这是我应该做的。”胡志远说着把泡好的茶端到林叔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打开‘甲秀’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并帮他点上说:“林叔你抽烟、喝茶,我刚出诊回来,全身又脏又臭,去河边打理一下。”
林小慧父亲见胡志远全身上下沾着很多牛粪,衣服上还有一些血迹,真是又脏又臭,比农家人还臭,心想:女儿的工作也是这样吗?忍不住地说:“小胡,见你下乡回来又脏又臭的样子,你们每天的工作都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这样,有时很忙,也辛苦,但总体来说比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好得多,毕竟我们是按月发工资的,可以说是旱涝保收。”胡志远边收拾洗澡用的东西边说。
林国强说:“不是就好。”
从河边回来的胡志远把洗好的衣服晾好后问:“林叔专程来找小慧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
林国强说:“也没什么要紧事,昨天我到县城去,在一个老战友家住了一晚,今天早上特意赶早车,顺路来看看闺女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工作,明天是‘端午节’了,拿几个她母亲包的粽子来给她。”
听林叔这样说,胡志远马上对“真的是不是在这里工作”这句话感到非常不解,心想难道林小慧在这里工作这么长时间,她回家去,不把工作的地方告诉家人吗?想到这里,本想问一问,但是又不好开口,心想:等师妹回来一切真相就大白了。
林国强问:“小胡呀,一般你们下队去中午回来吗?”
胡志远知道林叔这样问,是想知道林小慧的行踪,更想见到心爱的女儿,也看出林叔心中一定有重要的事要与女儿说。就用宽慰的话说:“一般是回来的,不过如果路程远或者是工作没做完,也有不回来的,现在快十一点了,我去做午饭,吃了午饭,我想她就回来了。”
胡志远这样做的目的是在林小慧父亲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将来和师妹走到一起了,能够得到林叔及其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快到午饭时,林国强又走到门口去张望,可是林小慧还是没回来,很失望的他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中午是回不来了。”
胡志远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给两个小酒杯斟满了米酒,对着在外面的林叔喊:“林叔吃饭了,边吃边等,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思女心切的林叔好像听不到胡志远的声音,仍然东张西望,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
胡志远走到他身边说:“林叔先吃饭去,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林叔看到桌上丰富的饭菜,客气地说:“让你破费了,中午就不喝酒了吧?”
“随茶便饭,林叔难得来一次,陪林叔喝几小杯,不碍事的,您先吃点饭,再喝酒。”胡志远边说边往林叔碗里夹菜。
“我自己来,自己来,你也吃。”林国强边吃边说。
几杯酒下肚后,林国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说:“今天见你那样子,你们的工作是不是很忙、很脏、很累、很辛苦?”
“下乡是常事,不累是假话,我们是和不会说话的动物打交道的,身上沾点畜粪也很正常。”胡志远边酌酒边回答。
“小慧从分配到现在,在这里真正工作的时间有多久了?能胜任这里工作吗?”林国强把筷子放下,点上一支烟,边吸边看着胡志远问。
林叔这一问,还真的把胡志远问住了,他想林叔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林小慧分配到这里工作,她真的没有向家里人实说?这问题今天早上林叔问过了呀,现在又问,是不是其中另有什么隐情?胡志远仔细想了一下,有点不解地问:“小慧在这里工作她没和家里说过?”
林国强说:“去年刚分配时,回家拿行李说过,她说:‘分在上塘区畜牧兽医站工作,然后抽调去参加全州地方优良畜禽品种的调查,居无定处。’我就问她:是不是工作关系在上塘,人暂时不在上塘上班,等搞完调查了再回上塘,她说:是这意思。你知道的,农民是很忙的,农活又多,在这期间我很想到县畜牧局和上塘来看看,到底她是在哪工作,就是抽不出时间,直到头两天家里面的秧插完了,我才带着她母亲包的粽子去县畜牧局问,办公室的人说:她从分配那天起,就一直在上塘畜牧兽医站工作,没有抽调的事,当时我就弄糊涂了,到底是谁在说假话,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到这来了。”
听林叔这样说,胡志远就知道师妹身上一定有不愿让人知道的隐情,不过他想好了,关于隐情的事,他是不会追问林叔的,不过林小慧在这里工作的事要如实告之,消除林叔心里的顾虑,他看了一下满脸焦虑的林叔,把酒酌满说:“林叔你就放一万个心,小慧从分到现在,一直在这里工作,工作很出色,并且非常好学、吃苦耐劳,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个别男同志还行,去年还得过区的表彰,我想她在这里工作的事,没有向家里人说清楚,同时家里人也把她说的意思理解错了。”
“哦哦,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回去也好向她妈交代了。”林国强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有个问题他一直在想,又不好问胡志远,这个问题就是:“她一直在这里工作,为什么要对家里和未来的婆婆家说谎呢?”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已经长大了,自立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更不想让家里人特别是她未来的男人知道她工作的地方,来打乱她的生活和工作,本来吴兴义在他一家看来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小伙子,特别是在小慧心里,吴兴义就是个不学无术、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是他和老伴一直在压着,这事早就黄了,此时林国强很担心的是,万一女儿在工作和生活中,要是遇到比吴兴义好的男人,做出悔婚和见不得人的事来,他和老伴的脸往哪放,那不闹出天大的笑话来,以后在家乡还能直起腰板做人吗?想到这里,林叔的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马上想到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回去以后,马上写信给老战友,让他们知道这里的一切。
林国强端起酒说:“小胡,这是最后一杯酒了,我也酒足饭饱了,下午我还要赶车回去,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有机会和小慧到家里来,我们两老少再好好喝几杯,不过小慧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还希望你多多帮助她。”
胡志远说:“林叔你尽管放心,小慧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姑娘,在工作和生活不会遇到什么大事的,即使遇到了,我是她师兄,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帮助她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国强边说边站起来,向外走去。
胡志远知道他出去的目的是想看看林小慧回来没有,望女心切,胡志远是理解的,所以由他去。
胡志远收拾好后,重新泡上茶,走到他身边说:“林叔现在太阳很大,还是进屋抽烟喝茶吧。”胡志远见他还不想回屋,就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说:“放心吧!小慧就住在隔壁,她回来一眼就能看到。”
胡志远把泡好的茶水端到他面前,递上一支烟,帮他点燃后问:“寨上的秧都插完了吗?杂交水稻种植多吗?吃饭问题应该解决了吧?”
林国强说:“大部分人家已经插完了,只有少数人家在扫尾,现在家家都在种杂交水稻,需要的种子少了,并且产量很高,要是管理好,不受自然灾害的影响,种一年,除了上交国家那部分外,基本上够吃两到三年。”接着又有点失落地说:“不过经济来路差,家里面的所有开支,都是卖米,米价又便宜,米再多除了吃,也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比过去饿着肚子强多了,现在的农民大多是这样。”
胡志远点着头说:“现实确实是这样,不过我的想法是,在确保粮食生产的前提下,把一些土地用来种植经济收入高的农产品,还有就是把富余的粮食用来饲养家畜家禽,从而提高粮食的附加值,增加收入。”
听胡志远这样说,林国强的精神就上来了,就说:“你这想法好,还是书读多了,眼光就看得远。”
胡志远说:“这里好多地方都这样做了,从效果来看,非常好,农民的经济收入增加了很多,有时间你上来,我带你去实地看看,开开眼界,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信,过年小慧回家,她也把在外面看到的情况和我说了,和你说的差不多一样,不过我想,土地不用来种粮食,国家允许吗?”林国强带着疑问地说。
胡志远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这句话是邓小平讲的,因此我认为你就是把你所有的承包土地全部用来种经济作物,只要你把该交国家的交清楚了,也是可以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年就不算了,回去以后,我要好好安排明年的农事了。”林叔带有点懊悔和跃跃欲试的表情说。
胡志远问:“我听小慧说,想叫她哥在你们那也搞一个猪品种改良人工授精点,把母猪养殖搞起来,不知道搞起来没有?”
林叔说:“猪圈是整好了的,要用的房子也腾出来维修好了,你不提这事我还真的把她哥最近要上来跟班学习猪人工授精技术的事给忘了,说句实话,搞那玩意,真的能找钱吗?”
“当然找钱呀,并且上塘猪人工授精和母猪养殖的事就是小慧负责,她的话你们应该相信吧?”胡志远说。
林国强点着头说:“肯定相信。”
胡志远就这样和林叔聊着,突然间林国强走出去看了一下太阳,回屋就问:“几点了?”
胡志远看了一下手表说:“快两点了。”
林国强说:“时间不早了,小慧还不回来,看来今天我是见不着她了。”
胡志远知道他见女心切,安慰说:“不用急,她现在不回来,今晚一定回来的,不行的话林叔就在上塘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
林国强连忙摆手:“那可不行,昨天晚上本来要赶回去的,就是因为去县畜牧局没有见着不小慧,才勉强在县城住了一晚,今天一定要回去,家里有很多事情等我回去做。”
胡志远见林叔心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当面对小慧说,想了一下说:“林叔,从目前情况来看,小慧现在不回来,我估计要到下午5点钟以后才回来了,如果您一定要回,同时又信任我的话,有什么东西和事,您就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不负您的重托,用心去做好林叔交办的事。”
林国强仔细想了想,在这住一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按小胡说的来办了。
林国强用信任的目光看着胡志远说:“小胡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要回去了,现在我有三件事交代你,你一定要帮我办好。”
胡志远拍着胸口说:“不就三件事,就是三十件,我也一定办好,林叔你说罢。”
林国强说:“第一件是叫她近期安排好她哥上来学习猪品种改良的事。第二件是把袋子里面的粽子、糊辣椒面、酸辣糟和豆豉交给她。”
“这事好办,我完全可以办到。”胡志远回答。
“第三件事非常重要。”林国强边说边从内衣口袋拿出一个黄色牛皮纸信封的信交给胡志远说:“这是她未婚夫吴兴义的来信,你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交到她手上,叫她尽快给吴兴义去信,别再为难我和她母亲了。”
胡志远听到林小慧有未婚夫,这消息犹如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响起“轰”的一声霹雳巨雷,把他震得目光呆滞,嘴不由自主地张开,惊得说不出话来,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他失态的举止被林叔看出来了。
林国强问:“小胡怎么了?”
林国强这一问,把他从瞬间的失意失态中拉了回来,连忙摆了摆手,掩饰说:“没什么,刚才喝茶大口了,呛了。”强装镇静的胡志远用很不相信的语气急切地问:“怎么?她有未婚夫?是哪的?怎么没听她说过?怎么没来找过她?”
林国强说:“你别急,我慢慢给你道来,事情是这样的:她的未婚夫叫吴兴义,现在在YN省某部队当兵,比小慧大四岁,我和吴兴义的父亲是秀山县一批参加抗美援朝入朝作战时一个连的战友,吴兴义的父亲当时是班长,我是他的兵,在抗美援朝的一次激烈的阻击战中,敌人的炮弹在我身边爆炸的瞬间,他的父亲舍生忘死、不顾一切把我推倒,把我压在下面,一声巨响过后,我见他父亲还在压着我,根据战场经验,我知道他父亲为了掩护我,不是挂彩就是光荣了,我急忙把他父亲从我身上推开,见他父亲满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就对卫生员大呼‘担架,担架’,他父亲被抬出阵地后,我就继续参加战斗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战斗后,他父亲受了重伤,要不是抢救及时就光荣了,由于当时朝鲜前线战地医院医疗条件的限制,他父亲转回国内治疗了,抗美援朝结束回国后,我想尽办法,通过多种渠道、多方打听,才知道他父亲仍然还在军区战地医院疗养,转业前我到医院去看了舍身救我的战友,你可能不知道,人的一生中除了亲情,感情特别深厚的就是战友情,特别是一起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战友情,当我再次看到他时,我们紧紧地相拥地一起很久很久,双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父亲当时精神状态和身体基本恢复,但是身上的弹片没有完全取出,至今还留在体内,由于弹片的影响,他父亲腿上留下了终身残疾,每逢天气变化,疼痛就会折磨他父亲。转业前的一天夜晚,我带着花生米、一只烧鸡和两瓶烧酒,去医院看他,那个夜晚我俩喝得很开心,趁着酒兴,双方约定婚后,如果我有女儿,他有儿子,我一定把女儿嫁给他儿子,以报救命之恩,他父亲当时就说:‘行,就这么定了’,接着还往我胸口重重地打了一拳说:‘你怕我没儿子!’几天后我就转业回家务农了,不久他父亲也转业回来了,被安置在县轻工业局工作,后来经过自身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当上了领导。说来也巧,我结婚后前三个都是儿子,他前两个是女儿,我们在一起相聚喝酒时,我都还开玩笑说,看来这辈子救命之恩无法报了,他父亲说:‘故事还没有结束,且听下回分解’,第二年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儿子就是吴兴义。我老婆在他儿子出生后的第四个年头,生下了我唯一的女儿,就是小慧。小慧小时长得很乖巧,我每次进城都带她去战友家,战友夫妇很喜欢她,都说未来媳妇长得俊,很聪明,并且每次都买东西给小慧,随着年龄的增长,小慧渐渐懂得了媳妇的意思后,就很少去了。吴兴义初中后经常逃学、打架,学习成绩很差,调皮捣蛋,还学会了抽烟喝酒,初中毕业后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我战友无法了,才想办法送去当兵,也就是吴兴义去当兵的第二年,小慧考上了中专。这期间,吴兴义也经常给小慧通信,并且还在他探亲假中到过学校去看过小慧,可能是文化差距的影响,后来小慧就对吴兴义越来越反感了,更不去我战友家了。去年小慧毕业工作后,吴兴义的父母就把吴兴义和小慧的事情进行催促,提上了日程。”
剪不断、理还乱,心里乱如麻的胡志远,听完林叔的叙述,只能机器性地应声:“哦!哦!哦!”
回过神来的胡志远问:“事情既然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书信来往不方便多,怎么还要林叔转交信件呢?”
林国强“唉”的一声,叹着气说:“还不是这丫头分配工作后,可能是不想再和吴兴义来往了,没有去信告诉吴兴义分配工作的具体情况,并且耍心眼对家里说:‘分在上塘畜牧兽医站,抽调到外地工作,居无定处,人不在上塘上班’,所以吴兴义想写信给她,担心她不能收到,更担心信件丢失,然后就直接写信到家里来,去年来过两封,春节小慧回来过年,才把信交给她,并且叮嘱她尽快给吴兴义回信,她‘哦哦’应诺地说:‘知道了’,哪知道她至今一直没给他去信,这不,刚才交给你的那封信就是上个月来的,因此我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事情来,小慧和吴兴义的关系到底怎么了?小慧到底在哪工作?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因此我就决定,插秧结束后一定到县畜牧局去问个水落石出,最后就到上塘来了。”
胡志远把那封信紧紧地攥在手中,真想把它撕得粉碎,语无伦次、无精打采地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在撒谎......”
“小胡,时间不早了,我赶车去了,小慧回来后,你一定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拜托了!”林国强说完就急匆匆往外走。
胡志远站起来说:“林叔我送送您。”
“不用了,我认得路的,忙你的去。”林国强说。
胡志远呆呆地伫立在门前目送林叔的离去,当林叔身影消失在他视线中时,此时的他,心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无精打采、身心疲惫地回到室内,门也没关、鞋也没脱,“扑”的一声,仰面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拍打着床,歇斯底里地大声吼着:“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呀!为什么!我该怎么办?......”痛苦中的他很想开口大骂林小慧你这个感情骗子,是你再次伤害了我......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始终相信,师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只不过她内心深处藏有一道不可跨越的坎,这道坎就是一把无形的枷锁,把她锁得透不过气来,要是她知道藏在她内心的秘密,今天已揭开,她内心一定比他还要痛苦。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发泄后,冷静下来的胡志远想到,林小慧有未婚夫的事情对他来说,是非常痛苦、非常不幸的,更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因为这样的结果将会影响到他以后的生活和工作,但是突如其来的事实就摆在面前,回避是不可能的,必须从容去面对。
胡志远一支一支地抽着烟,大脑里认真地梳理着他和林小慧从邂逅相识、到工作中的相互支持、生活中理解和体贴......彼此间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深藏着最深沉的爱,这爱是不能用言语来诉说的,这样的爱就像管道升写的: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情伤对胡志远来说,就像一支带毒的利箭直接从第一次情伤愈合处射入,直插心窝,伤害的程度比第一次更猛烈。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胡志远了,通过几年来生活、工作中风风雨雨的历练,他成熟多了,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的他,想起了老周站长退休前那晚饮酒时对他谆谆教诲,耳边响起了老周站长所说的话:“作为有血有肉的男人,在成功面前不骄不躁,谦虚再进;在困难面前绝不后退,相信坚持就是胜利;更不能被没有结果的感情打倒;做到这几点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想到这里,拿出那封揉得皱巴巴的信封认真地看起来,来信地址: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队,从潦草歪歪斜斜的字迹上来看,来信人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人家是当今最可爱的人,他知道军人的婚姻是不可插足的,更是不可侵犯的,虽然林小慧和吴兴义目前还没有存在法律认可的婚姻,但是在世人的眼里,这样的婚约也是不可插足和侵犯的,他知道插足军婚的最终结果是:轻者被世人唾骂,身败名裂,重者受到法律的制裁。想到这里,面对突然而至的变故,他只能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用笑容去面对明天,只有这样才能在内心深处——留住所爱,留住所想。
目光停留在信封上的胡志远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师妹回来了,他父亲交办的三件事,先告诉她哪一件为好呢?要是首先告诉她吴兴义的来信,她立马就崩溃了,后面两件事就不用说了,还是把吴兴义的来信这事放在最后说吧。
夕阳西下,门口响起了清脆的单车铃声,一起下队的林小慧和欧阳秋雨回来了,她俩有说有笑朝胡志远住处走来,林小慧用她那习惯性的节奏轻轻敲了敲门,欧阳秋雨手上拎着刚买的排骨,向屋内喊:“胡哥在家吗?买得菜来了,你做晚饭,一下我们过来吃。”
从里屋走出来的胡志远,面无表情看着她俩说:“我有事,没时间,还是拿到你那,由你来做,我也想吃一回现成的。”
欧阳秋雨根本没有注意到胡志远今天的情绪变化,“哼”了一声,看了一下胡志远,用不屑的语气说:“哟,才一个晌午没见,卖起贵米来了,你以为我不会做饭,只是没你做的可口。”说着拎着排骨走了。
林小慧非常了解师兄,见他面无表情,目光凝重,很不高兴的样子中夹着痛苦的表情,就想到师兄心中一定有事,到底是什么事使他这样呢?不管是什么事,谜底总会有揭开的时候,想到这里,转身走进自己屋里洗漱去了。
正在洗漱的她,听到熟悉的敲门声,知道是师兄进来了,高兴地说:“师兄请进!请坐!”
胡志远见她满面笑容的样子,真的不想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但是事实又不允许他这样做,就说:“不坐了,我把事交代完就走了。”
“有什么事也得坐下来再说吧!”林小慧边说边把凳子递到他跟前。
胡志远坐下后说:“你也坐下来,今天早上九点钟左右,你父亲有事到站上来找你,你不在,中午饭在我这吃的,他一直等到下午快三点钟时见你还没回,因为他要赶最后一班车回家,回去前,他交代我三件事,并叮嘱我一定把三件事办好。”
林小慧听胡志远说自己的父亲来找自己,心里非常的高兴,因为好久不回家了,好想念父母,又听胡志远说父亲有三件事交代自己,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三事件给她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很想知道结果的她就说:“哪三件事?”
胡志远见她有点紧张的样子,就说:“第一件是林叔让我把他带来的粽子、糊辣面、辣糟、豆豉交给你,叫你有时间,回家去看看。”
第一件事刚说完,高兴中的她马上插话说:“谢谢师兄!我好久不回去了,好想他们。”
胡志远接着说:“第二件事,你三哥近期要到上塘来学习猪人工授精技术,希望你尽快安排好。”
林小慧面带笑容地问:“这事我还想听师兄的意见,是到田明富那学习好?还是到县品改站人工采精输配点学习好?”
“到哪去学都可以,不过要想学到全面系统正规的操作技术,我建议还是到县品改站人工采精输配点去学习为好,因为那里有宋师兄,一切都好办,并且学成后,我还可以叫宋师兄送一些器材让你哥带回来,重要的一点是万一宋师兄那里有好的种用公猪,由我担保,你哥也可以先拿回去用,秋后再给钱。”胡志远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还是师兄站得高看得远,就按师兄说的办,不过我和宋师兄虽然相识,但不怎么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纳我哥。”林小慧又有点担心地说。
“你忘记我们学校不成文的师门校训了吗?”胡志远反问。
“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遇到师出同门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在不违反纪律和自己力所能及的前提下,一定要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解决存在的困难。”林小慧马上把不成文的师门校训背了出来。
胡志远说:“这不就对了,不过最近我要修改《南方草山草坡肉牛养殖项目》和《秀山县六白母猪生产基地建设项目》两个项目的实施方案,然后要和局领导、县领导去州、省追踪两个项目申报的情况,希望项目尽快通过申报审批,争取今年秋季得以实施。如果你哥在我去之前上来,我一定亲自送去,要是他来时我不在,我会在去前留下给宋师兄的一封信,他带信去就可以了,明天我先给宋师兄去电话,作好安排。”
林小慧说:“麻烦师兄了,谢谢!”
“我们是师兄妹,不要老是把谢谢挂在嘴上。”胡志远说着从裤兜里面拿出那封信,用酸楚的目光看着她,用很伤感的语气说:“第三件事是最重要的,你父亲叫我一定亲手把这封信交到你手上,并叮嘱你看完封后,尽快给来信的人去信。”
林小慧接过信,看到信封上的字,内心深处精心筑起的拦情大坝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得支离破碎,心比乱麻还乱、比刀割还疼,一句话说不出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胡志远离开时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很久,心如刀绞,痛苦万分的她把门重重地关上,扑到床上,双手不断地敲打着床,“呜呜”大哭起来,不知道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泪,眼睛哭红了,声音哭哑了,内心一直在呐喊:“为什么两个心心相印、真心相爱、近在咫尺的人不能相爱相守一生,为什么父债女还?为什么父债女还?......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办呀......”
做好晚饭的欧阳秋雨,蹬蹬地跑下楼来到胡志远门前敲着门喊:“胡哥饭做好了,吃饭去。”
胡志远回答:“你去叫林小慧,我马上就来。”
欧阳秋雨敲着林小慧的门大声喊:“小慧姐吃饭了,吃饭了......”
林小慧隔着门,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不饿,不吃了。”
路过胡志远门前的欧阳秋雨大声说:“小慧姐说不饿,不吃了,我先走了,你来快点。”
听欧阳秋雨这样说,胡志远知道现在的师妹一定是痛苦万分了,不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心如刀绞的他想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拿上两瓶存放很久的“秀山大曲”夹在腋下,朝欧阳秋雨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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