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上班是幸福的,不对,应该说在羊城从进入夏季开始能够在开了空调的房间上班就是幸福的。李早最爱吃的水果就是桃子和西瓜,她觉得自己是爱夏天的。
李早没有上过幼儿园,准确的说她只上了不到一个月的幼儿园就死活不去了。那时候李早爸妈都要上班,两夫妻独自来到这个小城市里奋斗,穷的时候恨不得住在别人家的房檐下,后来有了小小的家底也只不过是一进到底的小平房,李早爸爸自己去找了材料搞了些碎砖水泥,把进门的地方隔成了厨房,好歹不用在家门口搭伙做饭了。就这么个地方,李早的哥哥出生了,四年后,李早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因为相隔四岁,李辉去上小学的时候,李早也不过三四岁,能说话能跑能跳却也是个无人管教的年纪。李早妈妈咬咬牙,找关系想让李早去幼儿园,那时候的幼儿园还是市里唯一一个呢,费用也不算便宜,一个月就要一壶20斤香油加20斤粮票还外带20块钱,没油没粮票就给50块钱。那时候两夫妻工资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出头,但是孩子实在没人带也没办法,只好送去了。
过了好多年,李早妈妈想起这段就又气又笑的。一大早李早爸爸骑着车把孩子给送去,谁知道,李早下死力气抓着那辆二八自行车的单杠不松手,嘴里一阵哭爹喊娘,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老师当街抢孩子呢,搞得老师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偏偏李早这孩子,家长在的时候生龙活虎的,一看爸爸离开了,进了幼儿园的门就一整个自闭,不和小朋友玩儿也不跟人说话,老师叫也不搭理,罚站的就罚站,除了吃饭的时候不用人招呼,其他时间都装死。李早爸妈都以为孩子不熟悉,去几天也就习惯了,谁能想到,她天天如此,惹得那老师还以为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但又不敢直说,只能隐晦的提醒李早爸爸这孩子是真的无法融入集体之类的话。李早爸爸那个小学毕业的脑袋能理解什么,十几年军旅生涯改造的只是他的躯体,当兵的脑子笨点儿好,笨点儿服管。倒是李早妈妈后面受不了了,心疼孩子,偶尔几次她送孩子去幼儿园,李早憋的通红的脸蛋子扯着嗓子一阵哭喊,把李早妈妈也给吓到了,后面倒是阴错阳差的李早妈妈不让孩子去了,交给幼儿园的费用人家可是不退的,让李早妈妈想起来就一阵心疼。托给相熟的邻居,每天两人出门上班家里门也不锁,孩子就放家里,隔壁的刘阿姨对有一对双胞胎,刘阿姨没上班天天在家带孩子,刚好也顺手带带李早,反正那时候的孩子好照顾,饿了给点儿饭渴了给杯水,一个月还能额外收入30块钱,刘阿姨自然也是愿意的。
那时候的李早可野了,上山下河爬树撵狗,样样不落。那时候,李早家同一排房子最右边那家是个屠户家里还在街边盘了个店面卖卤肉,他家门口有个拐杖树,那屠户长的凶狠最开始这一带的孩子都不敢从他家门口过,要过也是左顾右盼瞅准家里没人了,赶紧从旁边偷跑过去。李早也怕,可她嘴馋的很,常常蹲在她家不远处就为了闻迎风吹来的肉味儿,闻完还能砸吧嘴。偶尔李早爸爸也被馋的不行,就随手给李早两块钱去切点儿猪头肉回来。一来二去,李早就爱上了这个活儿,那屠户看着凶,但是李早去买肉总能今天混上一口脆脆的猪天梯明天额外多给一口猪耳朵。除了蹲在屠户家闻味儿,李早最喜欢的还有这一排房子最左边的那户人家的屋后面,那里不知道多少年前种了一棵树。在邻居嘴里,那树长的又大又密把屋后的阳光都给遮住了,结的果子也招大头苍蝇,看着就烦。李早可不烦,李早爱死了它了。它长的高大粗壮但是分支特别多,容易攀爬,夏天的时候会结红红的满是花蕊状的果子,吃到嘴里甜甜的,是李早小时候就是把它当糖来着,而且它可不仅仅招绿头苍蝇,它还招各种瓢虫呢。李早抓到瓢虫就去妈妈的小篮子里找线,用线帮着这可怜瓢虫的翅膀根儿,她能笑呵呵的跟着它飞,想让它飞的远线就放长一点,想要它飞的近线就放短一点,一棵树就承担了李早好吃的好玩儿的。
还有,顺着那山坡上的房子一路向西走,还能走到一处小小的山坳,山坳里有人家开了荒种了地,地里种了什么李早不感兴趣,但是地头那里有几颗桑树,那家人心善看见是孩子去偷摘桑椹也不驱赶,只远远的喊着别攀折了树枝。还有,桑树林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废弃的井,井水绿的发慌,用手捧起的井水却是冰冰凉的透明色。在树荫下,井水旁边蜿蜒出一条细细的涓流,李早会带着小伙伴赤着脚在小溪里搬石头玩儿,有些石头挪开,下面是张牙舞爪的螃蟹,夹到人各个哭爹喊娘的。那时候的李早,发现了无数的宝藏,山上天生天养的桔子树,果子很酸很涩但是打架都喜欢。再远一些还有片山梨林,梨子很小长不大的,不过带回家,妈妈把厚厚的皮切了去,山上一片也能咂摸出点儿甜丝丝的味儿来。隔壁刘阿姨家下面搞了个拆房,李早就带着双胞胎在下面拍古装戏,至于几个孩子都拍戏拍的困到睡着直接睡在柴房一下午,被找到后一顿好打都不是事儿。
还有还有,李早家屋后那排房子里有一处人家特别神秘,他们家在紧凑的门口硬生生开辟了一个小院子,在别人家都要装个内推门的时候,他们居然装了推拉的铁门,虽然只是窄窄的一溜边儿,可是路过的人总是不由自主的望进去。那个小小的院子,应该是种了些许花树,又或者还有个小小的鱼缸,更多的也不太记得了,只是那时候李早第一次知道有种能攀附着墙垣长着开出独特或白或黄的话,那是金银花。李早从来没见过那家人,只知道不久那个小院子就荒废了,但是贴了窗花的纸房间门口的珠帘让它与旁边那一排排因为狭小因为局促而显得黑洞洞的门口那么的格格不入。从此以后,李早对金银花总是有种莫名的偏爱,那花的香气如此的独特,偏偏自己又不是多么的交规,折了一枝插在水里稍微上点儿心它就慢悠悠的长出些根茎,插进门口的地里亦或是墙角不起眼的地方,想起来了浇点儿水,想不起来就天生天养,过个一年它就呼啦啦的爬在窗前墙檐下迎风招摇。等它开花的时候,你尽可以对它的花朵品头论足挑挑拣拣,反正它对你是予取予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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