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延杖,这是要将人打不死也要残的程度,奉命,奉谁的命不言而喻,而魏首辅再对皇帝寒心也不会与皇帝对着干,只能让人下手轻些。

这不,光明正大做坏人还要救人的事就落到了太后手里,而这些年太后掌权早在一些事上就与首辅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配合。

裴霜绛暗暗心惊,再看世子嘴角已溢出血流,她连忙命人抱来了棉芯。

太监将棉芯囤的厚实压在了他的脊背屁股上,护的密不透风,世子也如饺子般,整个人成了那皮,被厚实的肉馅包裹。

雨水、泪水、冷汗混迹在一起从陆星河额头流下打湿了脸庞,眼前朦胧不清,唯看得来人一身白衫衬的身姿修长亭立,雨水顺着伞角滴在地上溅起水珠,犹如不染世尘的山茶花。

棉芯垫在他衣服里属实为他减轻了痛苦,但他也实在无心再看,耳中依稀听的清传来的字眼,缓缓泄力,瘫在凳上,心里愤然的想着。

父王母妃一生光明磊克己奉公,在浙阳不争不抢,竟落得如此结局……

裴霜绛让人端上了红糖姜汤,太监蹲在一旁喂他一口口喝下。

“此事太后也为之伤神,但他们宁愿也要保全世子,所以霜绛请世子必须熬过此劫,备好精神为端王夫妇正名。”

说完,裴霜绛带着人离去,衣裙被狂风吹的向后敛动。

清誉……?是啊,若是没熬住下去如何有脸面见父王母后,陆星河吊着一口气迷迷糊糊的想。

淳心侍奉裴霜绛多年,大多在殿外等候,自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却也知晓自己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巧妙避开了宫里话题:“府里传来消息,素姨娘昨日夜里平安诞下一公子,将军大喜言下月办满月宴,小姐可要先寻个时间回去一堂?”

“府中添丁是喜事,先从我私库里包一千两银子向素姨娘贺喜。”裴霜绛面不改色道

“是。”淳心不明的答下。

帝王统政地高耸威严,层层带刀侍卫严加把守,与宣政殿、养心殿同是天地集天地浩瀚之气址。

娅紫监服蓝衣领总管身子浑圆,肥头大耳总能透着交际气,大老远在看见裴霜绛时就笑着过去:“裴小姐,今日可不巧,陛下吩咐任何人都不见。”

裴霜绛微愣,面上难为情:“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太后担忧陛下劳累,让我带碗安神汤过来,瞧瞧陛下如何,太后也好放心。”

何总管笑的一滞,随即又很完美的掩盖那一不自然:“原来是太后的令,咱家这就去通报一声,不如裴小姐先将这碗汤给咱家让咱家先带进去,免不得冷了就耗了太后的心意,也白劳烦裴小姐过来。”

裴霜绛面上依旧笑的温婉,话语也十分客套道:“何总管不亏是陛下面前红人,思虑的果然多,小扳子你就给周总管,免得汤冷了。”

周总管接过食盒,抖了抖佛尘转身推开门,不让人看清里面景象又迅速合紧,走的步子讶然变快。

“陛下陛下!裴小姐得太后令来了!”

内厢香烟袅袅,九五之尊衣衫斜躺在塌上,一旁还有个面容姣好的宫女剥着葡萄

陆亓镇:“让她等着。”

周总管直叫哎呦,站在那屏障后面:“那安神汤奴才已经找个由头倒了,太后说陛下与端王兄弟情深,如今只剩世子与陛下为叔侄血脉缘,所以让裴小姐过来宽慰的。”

陆亓镇闻言一顿,不耐推开了,满心怒火无处放:“朕自小冷宫长大与哪一个兄弟有情义!母后这是在威胁朕!她要朕放了世子,可若不是她,端王夫妇又怎么可能会死!朕是皇帝!试问古往有哪个皇帝当的这么憋屈!”

而后他深吸着空气,强压下心底的残暴:“让她进来,就站你那位置和朕说!”

周总管恨不得跪下:“天下都等着陛下做出政绩,若是让太后知道陛下在御书房藏着人儿,怕到时局面更是势如水火啊!”

宫女伺候他将衣物穿戴好,温声道:“陛下在奴婢的心里如珠玉蒙尘,总会历尽风险拂去灰尘的。”

“待珠玉光彩流溢那刻,便是我大陆国泰君安,亦是寒门学子怀才不遇、有志无时之辈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宫女替他挽好头发,戴好发冠,柔情体贴道。

陆亓镇被哄的直笑,搂住了宫女的肩,将他往怀里带:“那你的抱负是什么。”

宫女低下了头,面上带着红晕,很扭捏的说道:“陛下讨厌得很!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吗……”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听不见。

宫女挣脱了他的怀抱,周总管脚底生风的带他走过暗门。

彼时,陆亓镇已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

周总管将食盒端了出去,笑的似入心:“裴小姐进去吧,陛下一听是太后的令就转了想法。”

裴霜绛对他也有了解,谄笑胁肩笑里藏刀说的便是面前人。

“多谢周总管通报。”

身后服侍的下人只能在殿外安心等候,周总管却是上下打量了淳心许久:“淳心姑娘也陪着裴小姐入宫许多年了吧?”

淳心不语,只是冲他微服身。

裴霜绛进殿,视线落在上位人那叠满未批的奏折桌上,扫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瞥开目光。

立停在殿中央,微屈膝双手上下平放于胸前:“臣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陆亓镇放下手中朱砂笔道:“母后身子如何?近日政务繁忙朕还未去见见母后,母后应当没怪罪朕吧。”

裴霜绛笑的微眯起双眼,答的恳切:“回陛下的话,姑母身子一切都好,姑母和陛下是母子,天底下哪有母亲怪罪儿子的呢?今日来也是让臣女替太后了表亲人之慰。”

呵,这意思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懂事和母亲反着干还要怪罪母亲吗,裴氏司马昭之心,朕定要铲除。

陆亓镇想着,不甘心的隐忍着来自四肢百骸涌来的躁郁:“母子本一心,若是离了心——”

他突然哑住,惊觉此言不合时宜,不禁僵直身子,对太后对裴氏的畏惧掩藏心底,亦是万不可逼急了的。

想到这一层,再有千万愤懑也只得逼出疲惫的三字。

“退下吧。”

裴霜绛也本不打算多做停留,“是。”

看人走出殿,陆亓镇想回着说的话,才猛然醍醐灌顶,将周总管叫来去暗着瞧世子那里的动静。

裴霜绛怡然跨出殿门,听着陆亓镇略带着惊慌的语气,身子不带停留。

懦弱昏聩自大总妄想自己会做出丰功伟绩,但这对裴家来说,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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