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易知道鹤易从刚从战乱区来,比任何人都知道东吁军的狠辣,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好啦,大事不妙啦。”
茶馆不知为何喧闹了起来,不仅是茶馆内部,还有街边小巷,酒肆之中无不乱成一团。
恐慌的情绪在街上弥漫,不少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也有少数人趁机行偷窃劫掠之事。
“坏了,莫非前线失利?”
丁易眼珠一转,便离开了茶馆,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前来镇压维持秩序的青衣人彷佛是汇入洋流中的一条青色溪流,转眼就被人群淹没了。这种情况在军营中被称为营啸。
丁易首先得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引得集体恐慌。
左右询问之下,周边的人竟大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盲目跟着起乱。青衣人亦是不明所以,不问缘由地驱离众人。
此时,鹤易依靠着不俗的脚上功夫,腾挪至他身边。
他小声地将刚刚从几个暹罗人听来的消息告诉丁易:“桑卡拉凯坐化了,素拉信已是无人可制。”
丁易脑袋翁翁,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僧皇对暹罗意味着什么,看在场痛哭流涕的暹罗人就知道了,如此一来,暹罗上下有抵抗之心的人恐怕所剩无几了。
为什么这消息会突然传开,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留下压制的时间。这一定是东吁军散播的消息。
忽然,丁易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鬼街内或许有东吁军的细作,而且数量不少。
他想到了之前杜新大量引入暹罗人入内,或许就是那时候埋下的隐患,鬼街就像是四面漏风的房子般挡不住风雨。
“来人呐。”丁易命令道:“即日起,鬼街闭市一旬,任何人不得进出。”
说罢,他匆匆地挤出人群。
越来越多的青衣人前来支援混乱的北街,情况逐渐得到了好转,由于丁易的命令,刚刚打算做生意的店铺不得不关门大吉。
更不好的影响开始从北街蔓延到其他街道,人们争先恐后地冲向渡口内的最后一班船,粮店更是关门都关不了,人们正大肆采买粮食,短短不到片刻,粮价涨了一成。
青衣帮人手短缺的弊端又暴露了出来,按下葫芦起了瓢,抢劫盗窃乃至仇杀时不时挑战着青衣人的极限。
丁易望着一片糜烂的街道,如秋风过境,只落得一片萧瑟。
闭市是最粗暴的做法,也是后遗症最大做法,但为了即使止险,也只能如此了。
眼前的这一队青衣人正赶着三三两两的短工离开,这些居无定所且不明来历的人是鬼街最大的隐患,但鬼街的运转离不开这些人,丁易对如何处理这些人也很头疼。
“小心!”身后传来了鹤易的警告。
没等他回头,一把缠绕着符文的匕首朝他心脏部位捅去,但却被飞来的银针打偏了三寸,只没入了个头。
鹤易的袖中剑弹出,抽中了刺客。
伤口并不致命,但刺客此时口吐白沫,已是不省人事,应当是提前服用了毒药。
丁易的情况很糟,兵刃上淬了毒,离心脏部位太近。鹤易的止血散完全无效,泊泊流出的血液浸透了捂住丁易胸口的手。
这一小队青衣人围在周围,提防着躲在暗处的凶手。
鹤易先在他的几处穴道上分别扎了一针,又灌输真气吊着他一口气,随后背起了丁易,往鬼街楼船而去。
丁易垂着的手不断往下滴血,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失血过多让他已经神志不清。
突如其来的骚乱愈演愈烈,杜新不在,丁易又身受重伤,青衣人缺乏统一的调度,各自为营的情况下非但无助于事,反倒让这场火烧得更旺了。
俞石,谢恒,阿齐兹三人同去平乱,只有曾向明和吉滴差二人坐镇中央。牢房中已经塞不下人了,这些人大多都是暹罗人,这些走黑道的人一旦乱起来可管不住自己的手,不像鬼街里的汉人,虽也是黑,但总归是服从鬼街的秩序。
鹤易连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郎中过来,青衣人各忙各的,根本顾不上丁易。
倒是把吉滴差给喊了出来,饶是这位年岁颇大的老者见到面如白墙的丁易也不免吓了一跳。
吉滴差速速请了小鬼,在混乱中找到了郎中,并带了过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诊断,丁易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各种解毒药剂都用了一遍,可不见任何好转。
曾向明请吉滴差广发阴鬼,务必稳住鬼街。并命青衣人将滞留在鬼街的外来人员全部驱至西街,有不服者一律杀之。
接着又下发了第二条命令,鬼街实行宵禁,在各条主街设坊门,严加巡查。
不久后,下人端着一盆染红了的木盆走了出来,背着医巷的郎中愧疚地摇摇头。
鹤易也走了出来,向曾向明说道:“丁兄有话交予你。”
曾向明面色凝重,怀揣着沉重的心情走入了其中。
丁易此刻回光反照,反倒清醒了些,他吃力地抬起了手。
“我,我辜负了新爷,鬼街要落在你肩上了。”丁易又说道:“暹罗人不可信,汉人,须得团结。”
说到这里,丁易忽然吐了一大口黑血。
而此时,半步踏入屋内的吉滴差忽然收回了进入屋中的半只脚,躲在了半掩着的房门后面。
曾向明不解道:“为何?”
丁易没有作出解释,反倒接着说:“若是你的话,新爷或许会听。务必……劝新爷同陈衍讲和,共抗外敌。小……小心……暹罗人……”
他说完这一句话,两行泪水从眼角流出,瞳孔彻底涣散。
曾向明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掌覆在死者的面门之上,将丁易的眼闭上。
他回头,却看见之前关着的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曾向明推开门,却见到门后一个人影都没有,莫非是自己记错了。进来时他的确将门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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