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宋干节。

鬼街迎来了喜气洋洋的一天,作为暹罗境内的汉人聚集地,无论是汉人的节日还是当地的节日,鬼街人都会以不同方式去庆祝。

街上行人互相泼水祝福,有人在空地上堆起沙塔,插上鲜花,希望明年是五谷丰登的一年。

颂提依旧是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何物。

街南的商户换了不少老板,汉人的势力在街南消退,但更多的暹罗商户进驻了近来。

杜新原本打算引入的钱,赵,佘三家商行见暹罗乱成了一锅粥,直接没了信,如今也换成了暹罗本地的大商会。

故而鬼街的暹罗人成了不可忽视的势力,隐隐有压汉人一头的势头。

来来往往的暹罗人操着暹罗北方的口音,或沿街叫卖,或讨价还价,时不时还有几声孩童的嬉闹声。

颂提彷佛回到了小时候跟随着母亲在肉铺案板上讨生活的日子,只要他闭上双眼,就好像母亲在身旁剁肉叫卖,顿时感觉十分温馨。

“陈大师在吗?”

标准的暹罗东北口音,这是个地道的本地人。

颂提抬头,眼前这个男人一只眼上长满了烂肉,另一只眼却犀利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人,大家私底下都叫他独眼,但那毕竟是绰号,总不能自己在他面前就这么称呼吧,不过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名。

所幸的是独眼自己率先开了口,没有让场面尴尬下去。

“主人家在不,求一副阴牌。”

颂提这才想起暗号,立马道:“不知客人是要求财,还是求姻缘?”

“不求财,也不求姻缘,只求平安。”

冷冷的声音从独眼口中传出。

既然对上了暗号,颂提主动请他入内说话。

入了屋子中,独眼放下了草帽,露出了结满了疤的额头。这些伤痕还是在收服一伙兵匪时不小心擦伤,如今已经结痂了。

“大师可在?”独眼直入主题。

“大师不在店中,你有话可留于我,待大师来时,我好转告于他。”

颂提牢记陈衍的叮嘱,不敢透露陈衍的半分信息。

“也好,还请转告陈大师,我已经联系上了许家三公子,不过对方坚持要见陈大师才肯合作。”

话音刚落,独眼已经重新戴上了草帽,走出了门。

颂提瞧见这人火急火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有些积郁。

“若是他下次来,便告诉他,许家人想见我可以,让许家的三公子自己来鬼街,我不是来给许家当出头鸟的。”

陈衍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颂提一个激灵,连忙称是。

楼上,各种杂七杂八的符纸散落在地上,陈衍提着一只蘸着尸油和骨头熬成的烂泥搅拌成的墨汁,在符纸上挥墨泼毫。

许家三公子许安乐,一个庶出的野种,不过是和王水生一个地位的人,也端这么大的架子。若不是陈衍给他这个机会,他一辈子都别想拿回许家的半分家产。

可惜了许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若是能找到这两个人,倒是可以拉拢许家的旧部。

小儿子不成器,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许世年经营了一辈子的东西尽做了他人嫁妆。

“我需要尸土和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人的月水,黑猫的泪水和棺菇,还有耗子的招子。”

陈衍朝楼下传唤一声,这些东西颂提会帮他置全。

手上的笔一勾,陈衍不由惊呼:“成了!”

想之前练习怨鬼尖叫符和纳鬼符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思,如今只是费了些符纸便把这五华养阴符给做出来了。

看来这灵光一闪很重要,若无昨日那场梦境,真不知道何时才能通透这些道理。陈衍虽然在鬼道上平平无奇,但却没想到在这符降上颇具天赋。

这符可将人的肾水,肝木,心火,脾土,肺金练成阴气,无论是以身饲鬼,还是下降盗取阴气,以这符来说都是信手捏来。

在五方阎狱阵中,这符作用非常,可将月华,地气,落雷,灵光,草木之精转为阴气,具有转阳为阴的效果。

陈衍又趁着自己此刻才思敏捷的状态,又成功画出了藏气锁龙符,这符起源于岭南地区,可在暂时锁住风水,有聚风藏气的功能。

这套符阵一共需要十七种符,其中九道符是必要的,纳鬼符和五华养阴符,以及藏气锁龙符他已经能够绘制了,剩下的也不算太难,只不过需要特殊的符纸和墨水,有的还需要供奉妖鬼山神。

幸好这里是鬼街,什么都不缺,陈衍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筹集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这几十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又要为之一空了。

他忽然想起那年刘半仙给他算的一卦,日忙活夜忙活终究是白忙活,也许这就是命吧。

陈衍走出房间,取出了香,往八仙桌上的香坛分别插上了燃香。

“今日尔等食我香火,他日有难可得施我以援手。”

陈衍念叨了一句。

桌子上的香快速燃烧,转眼间就烧光了。

“谁?”

陈衍快速回头,屋子中阴风一转,窗外凭空响起一声尖叫声。

“追!”

随着陈衍的一声命令,供桌上的阴鬼如同狼群一般围了上去,将附着在窗户上的古曼童分食。

陈衍取出了白瓷坛,用毛笔在纸上写下咒文,口中默念法咒。

四鬼被不情不愿地召了回来。

“清理一下附近的眼睛,能吃多少看你们本事,做得干净些。”

陈衍难得给四鬼喂饭,毕竟也快用到他们了,想让马跑总得喂些草料。

四鬼原本还不情不愿,但一听陈衍总算是给它们上供奉了,个个摩肩擦掌,生怕少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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