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卷四起,绞杀着阵法中的各处气机,藏风聚气的法阵变得四处漏风,气泄了则势不在矣。

张玉龙头披黄巾,面前仅有一桌一香坛和一对香烛,坛上三柱清香而已。

他脚踏法步,手持一令牌,念道:“九龙化洞!”

说罢,将令牌朝前一扔,呼呼风声狂作,声声闷雷乍响,天象一时间大变。

方才还一泻千里的法阵此刻更加摇摇欲坠,黑雾稀薄得像一锅见不到一粒米的清粥。

空中那些个硕大的脑袋彷佛喘不过气一般,开始哇哇啼哭,像极了吃不到奶的幼童。

“这陈衍即便有三头六臂,法阵一破,他也到了自取灭亡的时候了。”张玉龙捻着胡须说道。

张家的刀客整齐排列在香桌两侧,大气不敢出一下,即便是桀骜不驯的刀客在张玉龙面前也如孩童般乖巧。

脚步声渐近,至少有十来人在靠近。

刀客们纷纷亮出了刀,围成半圆将供桌护住。

来人也是一行刀客,其中为首的年轻人张玉龙并不陌生,此人乃夏海清义子夏广。

“张老爷。”

夏广抱拳作辑。

见是夏广,张玉龙没给他好脸色看,和此等杀父恶徒结交不是件光明的事。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此人将陈衍和夏海清的密谋告知新爷,恐怕今日不会太轻松。

广见自己被冷落,颇为不忿,站立一旁不说话。

夏广之后,昂乃屋和莫拉廓也先后到了,而后杜新也在青衣人的。

静坐调息后的杜新恢复了一些元气,又补了一枚补元丹,总算无大碍了。不过之前体内留下的隐患,日后还得慢慢调养。

“新爷,您旧伤未愈,岂能再次涉险。”

莫拉廓拱手说道。

杜新只是朝他拱了拱手,并未对他有过多的回应。此人一向是喊得响亮却不愿出力,杜新对他一贯不满。

“新爷,那陈贼已是日暮途穷,此地有我们足矣。”

张玉龙也是这般想的。

“诸位奋力一战,我杜新又怎甘为人后?”

杜新摆摆手回道。他其实是心里放不下,因为他始终觉得陈衍似乎显得有恃无恐,也许还有后手。

带伤的方雨石和崇沙姗姗来迟,这二人实际上对局势的影响极小,更多的是前来表忠心。

如此一来,除了蹦蓬之外,能来的人基本都来了。

望着这一圈人,杜新感慨万千。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丁易,谢恒,宝乍文,高弘方,郑向笛等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现在环眼四周,已经没有他能叫出名的青衣了,剩下的都是外人了。

杜新心中不免侵染了一阵悲凉,青衣人实力大损,劫难过后的鬼街恐怕还是难免落入暹罗军,自己搭上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究竟换来了什么。

不管如何,终究还是要先面对现实。

杜新询问道:“情况如何?”

“钦南大师已与陈衍交上了手,法阵根基已被我损伤,料那陈贼支撑不了太久。”

张玉龙简而答之。

“好,一鼓作气,拿下他。”

杜新让众人一齐出手,共同拿下陈衍。

张玉龙会打开阵法的一角,给其他人破开一条通道。

杜新带着莫拉廓和昂乃屋以及四十来名刀手进入其中,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听候张玉龙的调遣。

远处,奈何不了陈衍的钦南决定用上自己的杀手锏。

他念出一段拗口玄妙的咒语,然后割下了自己的一段头发,划破手指将血滴在头发上。紧接着,这一截染红的断发被钦南叠成一个特殊的形状。

钦南将掌心的断发吹起,头发在空中盘旋缓缓而落。

“三次!”

一双烧焦的黑手接过了掉落的发丝。

这两个字的意思是这个杀手锏钦南只剩下三次的使用机会。

“请上仙助我。”钦南说道。

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那只黑手连同发丝一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黑手只是答应为钦南出手一次,但无论这一次是否成功,它都不会再对陈衍出手。为了让这一击必中,钦南决定把自己的护身鬼派上。

钦南的护身鬼是由饿鬼炼成,故而形态上十分接近饿鬼。

这只阴鬼缓缓显形,秃顶,大小眼,猪拱鼻,招风耳,此鬼并没有一副凶相,反倒是显得十分痴傻。

“阿傻,去那个叔叔那里,他有糖给你吃。”

钦南抚摸着它光秃秃的头顶。

“糖,糖……”

阿傻的口水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钦南一步步引导阿傻走入饿鬼的大军之中,混入大军中的阿傻不仔细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饿鬼大军已经损失了一大半,要不是法阵的根基受损,此刻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陈衍压根就没有去理会这支毫无战斗力的阴鬼,不知道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人把这支炮灰送过来当肥料,不过现在周围的阴鬼确实超过了他的法阵的负荷上限了。

血花在空中如游龙一般肆意妄为,空中的卡航明显被杀怕了,丝毫不敢拉低高度。对于地面的塔尼鬼,陈衍却没有办法。只要它们不显露原形,陈衍的血花就没有半分作用。

三鬼已经完全被塔尼树给包围了,陈衍只能通过林中的动静判断三鬼的位置和状态。

咚——

陈衍所在的地面突然下陷,一个五步宽,两个人高的深坑赫然出现在荒地之上。

还没等陈衍起身,坑内竟然渗出了血,地上的土壤也彷佛蠕动了起来。陈衍感觉自己好似处在了一个胃袋之中。

刺鼻的鲜血味让陈衍忍不住作呕,他半跪着稳住了身体,抬头发先头上的缺口正一点点闭合。

地上的血已经没过了膝盖,周围的环境变得昏暗无光。

陈衍感觉到脚底下传来柔软的触感,滑溜溜的触感让陈衍毛骨悚然。

施加在脚下的力道让陈衍顿时失去了重心倒在了血池中,他的头被磕得流了出血,一条滑溜溜的触手拉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倒挂了起来。

触手在陈衍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他的腹部处。

“啊——”

腹部的疼痛让陈衍意识到这条触手已经刺破了他的肚挤。

各种嘈杂的哭闹声钻入了陈衍的耳朵中,凌先生与陈衍通过阵法的羁绊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心意相通,他能体会到凌先生的痛苦。

看来现在有人刻意困住了自己,先从凌先生上下手了。这是陈衍的底牌,也是法阵的根源所在,陈衍绝不能坐视不管。

这条触手开始鼓动了起来,并且由白变黑。

陈衍用血花抽空了地下的污血,然后再将整条触手给吸干。

触手受到攻击后直接炸开,里头的血浆崩得陈衍满脸都是。这么多的血浆,如果任由这根触手抽入陈衍体内,恐怕陈衍的肚子会直接爆掉。

“衍,救我!”

凌大师的呼唤不绝于耳,那是成千上万颗头颅一齐发出的呼喊,陈衍的耳膜差点都被震破了。

轰——

陈衍所在的坑洞被一巨物给砸开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头颅,从脖子处被切断,耳朵鼻子都被削掉了,眼珠子凸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陈衍。

自己的位置好像离凌先生的躯体有一段距离,方才那个带着触手的血肉容器应该是含着自己在地下穿梭了一段距离。

从他这个位置向凌先生一眼望去,可以看见凌先生巨大的躯壳正在受千刀万剐的极刑。

香蕉树将凌先生的下躯困住,塔尼鬼正汲取着凌先生的营养;卡航如苍蝇一般将凌先生里三层外三层包裹,恶毒的爪子和利牙揪下了大片的血肉,血肉和毛发如大雨般洒落;那三道剑光一看就是杜新的招式,剑光所过之处,头颅无不纷纷断裂。

“新爷,陈贼已经破了我的降术。”

莫拉廓的眼睛和嘴角都渗出了黑血,他的肚挤处连着一条往外流黑血的触手。

“你且先回去养伤吧。”

杜新知道就凭一个莫拉廓是肯定拿不住陈衍的。

“新爷,还是让我来吧。”昂乃屋自告奋勇。

“好,有劳大师了。”杜新同意了。

杜新带来的四十多个刀手率先杀向了陈衍。

陈衍手一挥,一道红色的毒烟朝刀手们飘去,但刀手们对这招已经有了戒备,他们迅速用脖子上的青巾捂住口鼻。

血花冲入了刀手之中,宛若镰刀割草——躺下了一大片人。

剩下的刀手拉近距离后,先是投了一波暗器。

陈衍翻身躲过,但胸口还是中了一镖,不过是打在了张祈乐送他的玉上。

血花来回犁地,刀手们只能扔下大半的尸体连滚带爬撤了回去。

而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饿鬼竟围了上来。

“找死!”

陈衍一道血花凝聚于掌心。

“糖……糖……”

陈衍的目光不由地被一个长着猪鼻大耳朵的饿鬼给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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