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暹罗军士阵容严整,清一色的甲胄都刻印着随军阿赞亲手刻画的符文,高大的士兵个个昂首挺胸,前排以厚大的盾牌和长刀为主,两翼则配备长柄刀和暹罗三叉,后排则多使用弓弩和标枪。

这样一支正规军用来扫除草莽自然是无往不利。

蹦蓬已经收到了杜新的消息,但他依旧选择和军队一同前往。

谨慎起见,他甚至命令军队保持阵型,兵不入鞘,身不卸甲,前军后军保持距离,任何不明身份靠近者格杀勿论。以至于大大拖慢了军队的速度。

跨过了前面的矮墙街便是街北了。

这条道是通往从街南通往街北最近的道路,因为地势低洼雨季容易积水,小贩们不愿意在这里营生,所以属于东街较为偏僻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要道,竟然不见半个青衣。

蹦蓬举手示意士兵停止前进。

两道果然出现了不少的持刀死士,这些隐藏在鬼街的东吁细作有些在鬼街已经潜伏了一年多时间,今日聚集于此正是打算给暹罗军来一场伏击好戏。

“弓弩左右互射,前军退!”

蹦蓬下令道。

暹罗军的弓弩手左翼射右前侧敌军,右翼射左前侧敌军,交叉的箭雨让这些伏击的杀手吃尽苦头。

前军在保持阵型的前提下缓缓后退,敌人在阵前已经躺下了四十来具尸体。

两侧屋檐之上趴了不少人,他们小心翼翼的抬起装着火药和烈性酒的坛子。在暹罗军的注意力被杀手们吸引之时,许许多多的火把和坛子接连落在了前军中。

阵形瞬间大乱,这时两翼的墙体忽然被推倒,杀出了许多手持斧头和长矛的人。

中军向前投出了一波标枪,成功将正前方的敌人杀了许多,避免了前军彻底走向崩溃。然后两侧手持长柄刀的暹罗兵开始和两翼敌人短兵相接。

蹦蓬提刀率十来名亲卫前去为前军解围,他挥舞手中的刀,连人带盾一同砍成了两半,手刃了七人之后成功稳住了前军。

不料后面也出现了一大片人,这是夏家的死士。

这支由江湖草莽组合成的队伍更加狡诈,在杀向后面的弓弩手的时候纷纷甩出了自己手上的石灰粉。

被石灰粉迷住双眼的暹罗士兵顿时大乱,被人数不多的草莽杀得丢盔弃甲。

蹦蓬勒马而立,目光放到了眼前二人身上。

一个手持长枪,赤裸上身的半老男人,正是乌泰。

一个浑身罩在黑衣中,负手而立的古怪人士。

……

……

……

望北楼。

孙开霁将所有青衣都赶出楼外,并吩咐所有人不许靠近。

青衣人一步不离地守护在望北楼外,不过箜迎倒是有些魂不守舍。

忽然有青衣来报,街北靠近南部有两支人马鏖战正酣。

箜迎下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称自己要上楼同孙先生商量如何应对。

底下的人不敢有意见,老实把守门户。

他的脚步轻盈,踏着楼道而上。

孙开霁就在望北楼的最上层,原本空荡的楼层如今布满了被红线吊起的符,就连柱子和围栏也刻印上了经文,地面上画出了一大副由曲折蜿蜒的线条组成的几何图形。

如果陈衍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是由八卦和九宫,二十八星宿图以及街北的堪舆图组成的图案,再经过变形和旋转,最后就成了地板上的这副博深晦涩的图。

这些布置的核心自然就是最中间的罗庚。

事实上,望北楼所在的位置在整个鬼街中都属于至关重要的地理位置,此楼乃镇压整片鬼街风水之所在,相当于是压在翘板上的一块重石。若是这块石头被卸了下来,鬼街不知道会被这翘板弹飞到多远。

东吁国的奸细一直都在暗查鬼街的这块基石,而现在他们似乎找到答案了。

“我不是禁止任何人入内吗,你可是忘记了?”

孙开霁的话似乎让周围都变冷了。

察觉到孙开霁若有若无的敌意,箜迎强装镇定,将方才青衣人所报的事如数呈给孙开霁。

“不必理会。”孙开霁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箜迎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见箜迎还不下去,孙开霁目光颇冷,哼声道:“嗯?还有事。”

慌张之下,箜迎连忙拱手告辞。

但这副慌张模样落在了孙开霁眼中已经是做贼心虚的嫌疑,望北楼十分重要,由不得他松懈。

“你……”

孙开霁刚开口,便见箜迎转身挥出了一柄短刀。

箜迎慌忙挥出的一刀并没有击中,反倒被孙开霁一掌打得吐了血。

“为何,鬼街待你可不薄?”

箜迎捂着肚子,顿时哈哈大笑。

“不薄?窝在这终日见不得光的地方,我都快成了老鼠了。”箜迎擦了嘴角的血,拾起了地上的刀。

“喂不熟的野狗,留不得你。”

孙开霁闪身到其右侧,双指朝箜迎喉咙点去。

箜迎只来得及提刀拦截,手中的刀刃突然承受了重压,弯到了一定极限后断成了两截。虽然没被打到实处,但他的喉咙依旧红肿得吓人。

自知不敌的箜迎将断刃抛向孙开霁,转身从楼道跳了下去。

开霁轻轻拨开了飞来的断刃,踩着楼道的扶手一个翻身跟了上去。

箜迎见孙开霁跟了上来,回身翻出袖口处的匕首,试图给后面的敌人来个措手不及的偷袭。

但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一切的小聪明都是徒劳无功的。

匕首划在孙开霁的法衣上连条丝线都没挑起来,反倒是箜迎被掐住了喉咙,高高地举了起来。

箜迎抬起双腿,朝孙开霁的胸膛蹬去。

孙开霁冷不防被蹬中,但并无大碍。

只是这箜迎又得以拉开距离,接着往楼下跑去。

若不是为了留活口,孙开霁也不至于下手这般温柔。他往楼道一跃,顷刻间便追上了箜迎。

见孙开霁离顶楼已经有了两三层楼的距离,箜迎心中一喜,从腰部摸下了一块古朴的佛牌。

身后传来嗖嗖的风声,箜迎知道孙开霁已经贴近了他。

他回头将这枚佛牌扔向顶楼,并在口中念出激活的咒语。

孙开霁右手搭在箜迎的左肩上,卸下了他的左手,却看见箜迎的右手将一物抛向上方。

心中顿感不妙,孙开霁暂时不去理会箜迎,回身朝那枚飞向顶楼的佛牌追去。

箜迎仓皇逃窜,在跑出望北楼的门时心脏依旧砰砰直跳。

见到自己的上司出来,有几个青衣想过去询问,却被箜迎推开。青衣们莫名其妙看着箜迎往远处逃去,依旧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就在箜迎消失的一瞬间,一声佛音震彻云霄,虽听不见其音,却让万物希声,望北楼的顶层相继发生了大爆炸。

楼顶被掀掉了半边,顶楼缺失了一大半,并且波及到了其他楼层,三层以上的楼体出现了倾斜。

原本的楼层上的法阵被完全摧毁,上千张符从顶楼的缺口被轰出,漫天的黄纸如雨而落。

底下的青衣这才冲上楼层……

……

……

……

街南渡口作为通往外界的唯一要道,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在钦南的军队遇袭一瞬间,街南渡口也成为了东吁奸细袭击的目标。

谁知道才这么点人的鬼街居然隐藏了这么多东吁军的奸细,有的主动潜伏在鬼街两年,有的是被策反的,而有的则是见暹罗势弱,主动投靠的……

曾向明原本就拖着一副病躯,现在他安置在街北民房中的香炉和神位被毁,彻底成为一个普通的人。

当他听说渡口遇袭的时候,他立马前去寻找吉滴猜。

吉滴猜被杜新下了药,现在应该还在熟睡中。有了吉滴猜的阴鬼,他们的压力会大大减少。

曾向明派出了两人,一人前往短衣巷道,一人则去追钦南的暹罗军。

当那青衣人绕过东吁人的追杀后,成功进入了短衣巷中。

他一脚踢开了大门,掀起了被子,看见了人首分离的吉滴猜大师,血液早已凝固成了黑红的硬块。

而另一个青衣则完全失去了踪迹。

局势在恶化,以至于一直重病在床的俞石不得不拖着病体出来御敌。

青衣们奋力杀敌,但奈何己方人员少,多是些新人,在偷袭之下显得捉襟见肘。

……

……

……

一切的一切都在走向崩坏,房屋在烈火中倒塌,街道上到处都是尸骸,被活活踩死的小孩,被凌辱的妇女,被抢劫一空的店铺,各种各样悲惨的画面在鬼街各处上映。

当杜新从黑雾笼罩下走出来的那一刻,彷佛是隔了数个甲子后再回到鬼街,他差点都不认识现在的鬼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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