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新面孔沾满了鲜血,额头发黑,面色发黄,下肢肿胀无力。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所以任凭自己的双脚跑到失去知觉,他也没有停歇片刻。

他的肺部好似架在火上烤一般,上气不接下气,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热气。

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刻,一双手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免于摔倒。

此人身穿青衣,身形并不高大,但却有着股英姿勃发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你是?”

观此人气宇不凡,但他的记忆中似乎想不起这号人物。

“新爷莫非不认得在下,我是狱房的胡志行啊。”

胡志行一手搂着虚弱无力的杜新,一手握着腰刀,穿过了一条狭长的小巷子。

“胡志行?”

杜新终于想起来了,在曼谷一程中,他确实带了不少能人回鬼街。其中有不少人被他重用,比如吉滴猜师徒,当然也有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如眼前这个人。

在两人对话的这段时间内,杜新已经被他带到了一间堆满货物的棚屋。

这里至少有了四五十人,都是街北的商贩,他们躲在这里不敢出去。门口仅有两个青衣把守,巷道上也仅仅有一个青衣在放哨。胡志行现在身边也仅仅这三个人。

“新爷,我们得先在这委屈一阵了。现在的鬼街哪都不安全。”

胡志行边说边拿上一件商贩的衣物给杜新换上,其他几名青衣人也在把自己的青色的法衣脱了下来。

“现在鬼街是什么情况?”

虽然知道情况不会好,但杜新还得问。

“哎,其实我们也不清楚,但现在街南和街东的青衣皆已失联,唯有街西的路还能走通。街北的楼船衙门已经被贼人一把火烧了,到处都是贼人,甚至连那些暹罗人也在拿起武器攻击我们。”

胡志行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杜新意识到,鬼街或许真的要亡了。

“暹罗军在哪?钦南呢,他那战无不胜的铁军何在?”

杜新失态地扯着胡志行的袖子,用那带着嘲讽的话音宣泄着他对暹罗军的不满。

胡志行扇了杜新一巴掌,大声道:“新爷,暹罗军被伏击,此刻生死不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得振作起来,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这一巴掌算是扇醒了杜新,他只用了片刻时间便冷静了下来。

杜新低声道:“走吧!”

短短两个字,却好似用了他全身的力气。这是杜新这一辈子第一次失败,沉重的挫败感让他抬不起头来。

在低头的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靴子上似乎闪烁着不起眼的光茫。

好像是昂乃屋手上的金粉……

“貌似我已经走不了了。”

杜新用着最平静的话说着最绝望的事实。

……

……

……

在街北这条低洼的街道,垒起的尸体下是一个个积满血的水洼。

士兵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素质和秩序,在伤亡超过三层的情况下依旧死战不退,不过这更多是因为被包围的缘故,他们只有破釜沉舟一条路可走。

反倒是进攻方队伍杂乱无章,除了一开始能够给暹罗军造成冲击外,一直都是徒增伤亡。

能以一敌二,钦南的身上的刺符居功至伟。

右肩纹九塔佛经,令他坚韧不拔;左肩纹莲花,可使他不被幻象迷惑,不被鬼怪侵身;后背纹麒麟,可保他气运不失,鸿运常在;胸前纹圣虎,可助他气力不竭。

在一番较量过后,一向胸有成竹的黑衣人居然罕见地皱眉了。

暹罗军驻扎在鬼街的军官还算有两把刷子,就连这几百士兵也不像是临时征召的后方民兵,更像是在军中抽调的精锐士兵。

鬼街的符衣配上暹罗军的佛牌,使得这些士兵更难以处理。

钦南刚开始还被两人压制,如今趁着两人体力不济,他反倒慢慢占了主动权。

乌泰累得大汗淋漓,他大喝一声,长枪往前一挑。不但没有建功反倒被钦南单手抓住,乌泰双手竟完全拉不回来。

钦南一手握着刀压在黑衣人护臂上,一手拉住乌泰的长枪。

乌泰忽然放开长枪,钦南失去平衡后往后仰。

黑衣人趁机拨开了乌泰的刀,伸出手掌,露出了掌心的咒法。

瞬间的冲击力将钦南连同友军乌泰一齐打飞。

但遗憾的是,处于轰击边缘的乌泰被震得头晕目眩,而处于轰击中心的钦南却毫发无损。

他身上的刺符防御力实在是太强,对咒法类和降术抗性简直到了逆天程度,现在对付他只能靠手中的刀剑。

钦南见乌泰已经露出疲态,便决定从这个老头开始破局。

乌泰刚站起身便见到钦南挥刀向自己砍来,他手上的长枪早已脱落,看来是要命丧于此了。

好在此时黑衣人用肩膀顶开了钦南,乌泰才免受这一刀。

修行佛法的弊端就在这时体现出来,黑衣人的佛咒对钦南完全没有作用。

钦南的刺符由暹罗龙婆本老虎庙的高僧诵经加持,四道刺符相辅相成,几乎找不到弱点,至少从同根同源的佛法上难以克制。

乌泰拾起长枪,朝钦南点刺,虽不是什么有效的攻击,但好歹分担了黑衣人的压力。

钦南将乌泰的枪下压,用符衣顶着长枪,往下一挥刀将枪头斩断。乌泰的长枪成了短棍。

东吁军的刺客和夏家的雇佣的打手开始溃逃了。等暹罗兵空出手来,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黑衣人已经有了退意。

乌泰大汗淋漓,他年纪不小了,打到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

钦南挥刀而上,攻势更加凌厉。打得乌泰苦不堪言。

自知不敌的乌泰朝黑衣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但令他失望的是,黑衣人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选择逃走。

钦南见黑衣人溜走,知道自己没办法将其留下,遂将所有怒气发泄在乌泰身上。

乌泰手中的短棍被粗暴地劈成两截,第二刀切在了他的肩膀上,第三刀削掉了他的耳朵。

眼前这个人满头是血,却还是不倒,让钦南倒是另眼相看。他运用圣虎之力,打算以最后一击来谢幕。

手无寸铁的乌泰双臂交叉在胸前,以双臂为代价护住胸口。

结果可想而知,乌泰的双手被高高抛起,整齐的切面血如泉涌。

钦南没想到乌泰还能再撑一刀,但现在的他不在乎多一刀,他举起刀正欲了结对手的性命。

地面微微晃动,周围的士兵似乎被吓傻了,纷纷愣在原地,钦南不得不收刀稳住身体。有的人认为是地震,还有人认为是火药爆炸,但也有眼尖的看见了远处若隐若现的黑色巨物在靠近。

上半部分如树冠,下半部分似蠕虫,这样怪异惊悚的东西着实吓坏了士兵的胆子。

乌泰乘机起身朝外冲去,但还是快不过钦南的刀。

食舍的掌柜就这么亡命于此。

黑色的巨大造物横行于市,所给之处房屋倒塌,人皆散尽。黑雾弥漫了整片街市,来不及逃离的人都成了黑雾的养料,这种无差别攻击让所在区域成为了一片无人区。

“杜新逃得太快了。”

凌先生知道以他们这速度是追不上杜新的。

“他受的伤不轻,逃不远的。方才那玉身黑衣人往西而去,我们不妨也跟过去看看。”陈衍恨自己就差一步便能杀了杜新,此刻定不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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