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卫虹的境遇,李嘉又痛苦不已。只觉得卫虹是给自己害了,原本在春怡楼过得好好的,就是因为搭救自己,便引来如此的祸端。韩延庆便宽慰他道:“咱们抓了余胡这狗贼,不怕他不说卫姑娘所在。”李嘉思忖也是此般道理,便又振作起来,道:“这狗贼的般虽然给我们伤了,却也马虎不得。如果狗贼在我们之前与金军水师搭上面,我们便前功尽弃。你走陆地,在海边寻个渔船,尽快到达那小岛,让他们来一艘船接我们,其余都听王彦恢指挥,直趋石臼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韩延庆受命去了。裴晨风道:“这寨子我们肯定要毁掉,只是这里面的人如何处理?”李嘉道:“这些役工,都是给他们抓来的百姓,放走便是。只是这种种恶事,都拜第五桧那贼子所赐,不报此仇,我心不甘。”忽然想到一计,如此如此给裴晨风说了,裴晨风一拍巴掌笑道:“此计甚好。”便去布置。

且说又是月中之夜,一轮满月悬在中天,暑气正浓,月光照在地上都似生了层霜一般,让人看了,也觉凉爽。完颜郑家被关在木栅内,望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本是个读书之人,不喜统兵打仗,只是生为皇室宗亲,别人渴求不得的大位于他却是推脱不掉。正在这时,便听门外值守的人在窃窃私语,完颜郑家不由得贴上前去,仔细偷听。但闻其中一人粗声道:“这次下来,当真能底定中原、直捣黄龙么?”另一人细声道:“我看差不多,且不说前线在节节胜利,就是这内线,现在也是遍地开花,形势大好。”粗声人疑惑道:“这消息可准?”那细声人道:“第五丞相是余胡余将军的老师,将军所说,难道还会有假?”粗声人道:“他是到了中都大兴府还是上京会宁府?”细声人道:“当是中都大兴府。”粗声人叹了口气,道:“他这般年纪,还这般为国进忠,着实叫人钦佩。”细声人也叹口气,道:“匈即未灭,何以家为?”粗声人又道:“第五丞相的投名状当真是高妙无匹。”细声人嘘了他一声,道:“小声点。咱们把水师都消灭了,他消息再送过去,便是什么用都没有了。”那粗声人笑道:“所言不错,那水军早给咱们团团围住,等他们回过神,都已经掉到海里喂了王八。”细声人又道:“要说高妙至极的,还是丞相把那封信给抖出来。这事不管真伪与否,他们君臣都会产生嫌隙,咱们的目的便达到了。”两人又是一阵轻笑。细声人打了一个哈欠,道:“你且看着,我先去睡一会。过了今晚,这里面的人都给杀光,烧成一片白地,咱们便轻松了。”便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完颜郑家忖道:“明日便要给他们杀了,我得找个逃生的法子。”心下暗暗着急。过不多时,门外竟然传来响亮的打鼾声,原来那粗声人已然睡着了。完颜郑家又细听了一会,不见有其它声响,看那栅栏间隙甚大,他身材瘦小,使劲挤一挤,竟然从中挤了出去。完颜郑家蹑手蹑脚地穿过廊庑,又轻轻地打开闩着的门,便跑了出去。他找到马厮,马厮居然无人值守,他拉了匹马出来,只见寨门的值守兵士都在远处的一间小屋内喝酒,拳令之声嚷得震天响,完颜郑家只觉得是老天庇佑,缓步牵马出去,待到门外才翻身上马,飞也似的向远处去了。一路上不停催鞭,直跑到天明方止。李嘉看着完颜郑家远去的身影,笑道:“这个方法虽然粗鄙,完颜郑家却肯给咱们圆谎。他丢了水寨正愁没理由,这个故事他舍不得不用。”裴晨风笑道:“千穿万穿,谣言不穿。元帅说得对,只要他们生了嫌隙,咱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次日清晨,海上大雾,大队的宋军战船依次入港,李嘉甚是奇怪。王彦恢等人过来见过李嘉,报告最新情况。原来侦得消息,金军水师已经离开石臼岛,正在返回军港的途中。李嘉问过气象官,笑道:“今天刮西风,当真是天助我军。他们既然已经返回,那我们便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于是四下安排,舰船列队,只待金军水师。果然,过不多时,渐渐起了西风,海上的雾便给吹散了,站在旗舰上,远远地看到海天交接处出现一条黑线,那黑线渐渐清晰,是黑压压的一片舟船,荫天蔽日,蔚为壮观。李嘉下令,全舰出击,直扑金师。其时金国水军都统制苏保衡也看到前方的宋军,道:“我看这路途尚有百里之遥,他们几时能到近前?”船上的水手,都是被征发的汉人,对女真人的压迫只是敢怒不敢言,见他这般问,便有人道“通常算,起码两个时辰。”苏保衡点点头道:“待近些了诸军再做准备,宋军不过区区数千,我军却有数万之众,此次一举将宋师奸灭。”那些水手听了,皆是暗暗好笑。其时西风劲吹,宋军顺风行船,速度极快,未过几时,两军距离已在里许之内,金军船队尚有半数未做好应战准备。李嘉令几艘已经受损中船的兵士都迁到他船之上,船面上浇了沃油,最后点火,那船火未起,烟气却是极浓,金军处在下风口,漫天黑烟把海面熏得如白昼黑夜一般,呛得金军兵士都无法睁眼,纷纷躲进舱内,只盼着黑烟过后两军短兵相接。岂知这时李嘉却下令各船停止前进,一齐开炮,铺天盖地的霹雳炮射向金军舰船。那霹雳炮乃铁礶盛药,以火点之,炮起火发,其声如雷,声闻百里,被它击中的舟船,甲铁皆透,毁伤在半亩之上,两军未接,在隆隆炮声中,便有大量金军船被击沉,纵有不沉者,也会燃起熊能大火,船上的兵士纷纷投水逃命。此时那些起火冒烟的中船已然逼近金军船只,金船纷纷闪避,躲闪不及者,便也被引燃,一齐着将起来。李嘉看金军水师前锋已乱作一团,便命韩延庆、裴晨风各率领轻船五十艘,带了引火材料,不做交战,只管放箭放火。二人得令出发,宋军顺风顺水,飞也似逼近金船,金军放箭阻拦,无奈宋兵的小舟轻便灵活,前袭不成便转到船后,而金军的大船却调转不及,总能被射中一两支火箭,那火箭都是浸过油的,打在船上,不消片刻,整个船便被引燃,一时又有大量的船只起火,眼见船只不保,数以万计的兵士跳到水中,船上烧死者有之,在水里淹死者,也有十之五六。一时之间,唐岛海面上,火炮声惊天动地,焚烟荫天蔽日,呼号声连绵不绝。

李嘉看金军水师完全陷于混乱,这才下令舰队继续前进。苏保衡也看出端倪,自己先胆怯了,急令旗舰后撤。金军船大人多,短兵交战甚占优势,可如果用火攻,不做近战,这便成了劣势。待两军船只靠近,宋军也不登船作战,而是一齐射突火枪,突火枪里面装有火药,外面是铅弹碎石,后面有引信点火,引信着了,火药爆炸从膛管里把铅弹碎石喷出,射程有数十丈远,远远超过弓箭。金兵放箭不能伤到宋兵,宋兵每放一枪,却能同时让十数人受伤,两军近战,金兵死伤枕藉,宋兵却寥寥。一时金军又损失了不少舟船,待得最后两船相接,金船的兵士己损失大半。宋兵也不抢舷登船,只是一味放火箭,虽不能伤到龟缩不出的金兵,却能让整个船起火,金军最后还是船毁人亡。

如此战了两个时辰,金军水师成为一片火海。无奈金船数量太多,战至最后,宋军的火药用完,仍有少数金船尚存。这些金船龟缩成一团,相互支援,宋军几次冲锋,均被击退。韩延庆看了,大吼道:“让老韩来。”不知从哪里夺来一支长槊拿在手中,带头跳上金舰,裴晨风见了,也跟在身后跳上金船。负隅顽抗的女真兵士,此时见二人冲将过来,也吼叫着一齐挺枪刺向二人。韩延庆横槊把众将支住,飞起一个扫堂腿,便有数名兵士被踢倒,韩延庆又用力一推,又有数人被他推倒,韩延庆一槊一个,一连杀了几人,裴晨后跟在身后,也一连刺死数人。众兵士看将领如此用命,士气大震,也跳向其它船,在船上展开白刃战。且说裴晨风才刺倒一人,眼见金兵的长枪过来,便要起身闪避,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原来旧时的伤口被撕开,就是在须臾之间,那长枪已然刺入他的胸膛,裴晨风握那那枪柄连退了两步,怒瞪双眼,最终还是倒下。韩延庆见了,一檗削去那兵士半个脑袋,四下查找,金兵已然被肃清,再去看裴晨风,只见他双眼仍睁,却早已没了气息。便在此时,附近几艘金船上,传来阵阵的欢呼声,原来金船上受尽压迫的汉人水兵,看两方打得正酣,便纷纷拿起武器,斩杀金兵,倒戈起义。苏保衡的旗舰退在最后得以幸免,他知道大势已去,便急令调转船头向外海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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